语文老课本，记忆中的小学语文课本

儿时没有课外书，在当时亦不觉得有什么缺憾。但看到七岁儿子一柜子一柜子的课外书，才意识到自己的童年多么可怜。儿时唯一的读物就是语文课本了，每次发下来新课本，总是一口气看完。剩下的日子，天可怜见。

每一本语文书，总有那么几篇，让我心生欢喜，越过岁月的河流，至今不忘。

《猎人》，讲我和猎人的独木舟翻了，湿漉漉的爬上岸。猎人用子弹取火，我们一起烘干了衣服。猎人独自去打猎，我只听见枪响，猎人很快就提着松鸡回来，洗剥干净，放在火上烤。猎人说，在大自然里，我们要做个主人。根据我的阅读经验，这肯定是苏联作家的作品。即使那么短的篇幅，也散发着俄罗斯森林草原浓浓的气息。这种气息我们太熟悉了，在巴乌斯托夫斯基的作品里，在屠格涅夫的白净草原里，在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里，在托尔斯泰的作品里，在纳博科夫的《精灵》里，俄罗斯作家对草原和森林的热爱真是深入骨髓。而在当时，我只是惊叹于猎人的无所不能，多么想和猎人一起去森林探险啊，再大的困难我也不怕，反正有神奇的猎人在我身旁。

还有一篇《我和狮子》。作者写她有时会趴在狮子艾尔莎的身上画画。那副画面，温暖又美好，怎能让人忘怀？遇到了横冲直撞的犀牛，作者大声呼喊，艾尔莎从远处跑来，把犀牛赶跑。看到这，我是多么欢乐。儿时的我是那样孤单，多想也有一头这样的狮子和我作伴。很多年后，我找来了这部作品的完整版。虽然是纪实文学，差不多也是一个长篇了，艾尔莎还是死去了。我很感激编写者在选入课本时，选择了最温暖的那一段，让我的童年有了一个梦。

《小提琴家扬可》，这篇课文让我伤心透了。直到今天我还恨那个地主，我还是恨他，我就是恨他。有天赋的孩子是上帝的礼物，怎么能轻易辜负？地主抽打的不仅仅是可怜的孩子，还是对梦想和天赋的践踏，这是人最高贵的东西啊。记得刚工作那年夏天，有一天起床上班，刚下楼，就发现旁边工地上，有四个光着膀子的农民工在抬水泥板，为了步伐一致，他们领头的人就领唱一首劳动号子，领头的人三十多岁，肌肉发达，他先唱一句，其他几个人再跟着和，那号子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嘹亮又优美，声如天籁，一下把我惊住了。我多少也见过一点世面，在艺术中心，世界各国的演出也看了很多次，但如此优美的歌声实在不可思议，不似人间，这是生命本身在歌唱。大太阳下，我根本无法挪动脚步，我想让每一个音符烙刻在自己的耳膜上，看他们一遍一遍从我身旁走过。我好着急，想上楼拿我的MP3录下来，可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怎么办？我知道一旦错过，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可见鬼了，我还是赶紧朝公司跑去了。那几个月的周末，我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在周围几个城中村瞎转悠，我幻想还能遇到他们。虽然也遇到了几个唱劳动号子的，但根本没法和那个青年的歌声相提并论。我甚至幻想，那个年轻人的媳妇真是赚死了。直到今天，我还是会想到这事，半夜猛的锤床，吓得大宝一下惊醒。

那篇文章是波兰著名作家显可微支的作品，很感激这些伟大的作家，他们总记挂着孩子，为他们创作儿童作品。显克微支是罗马史专家，写了著名的《你往何处去》，但我更喜欢这个小小的短篇。

还有《凡卡》，可怜的小凡卡，你最终回到爷爷身旁了吗？你安全长大了吗？人世间的苦难永无尽头，我小时候也有过好多次无助和绝望，但你实在是太可怜了，比我还可怜啊。让我怎么办才好？现在我长大了，因为你，我总是害怕伤害别人。但人世间，到处都是利益的争夺，我要学会保护自己，同时还不能伤害别人，我有时也会害怕，担心自己的分寸出了问题，最终变成当初伤害你的那类人。

当然还有《穷人》，虽然自己吃不饱饭，渔夫和妻子桑娜还是收养了死去的邻居的孩子。这让我想起了亦夫的长篇小说《一树谎花》，人性中那些高贵，并不会带给人好处，往往带来的都是麻烦和苦难，但人的高贵又恰恰在这里。我现在还记得他们饭碗里的咸鱼，风雨交加的夜晚。细致入微的描写，这可是俄罗斯文学的伟大传统。

回头一看，记忆中的这些课文，竟然都是外国作家的。什么时候我们的作家能够真诚的面对生命，面对苦难呢？温暖与感动，胜过深奥的哲理。想起李承鹏那句话，很想对国足的前锋们说一句，踢球要用脚面，不是脚尖啊，各位大哥，行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