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记忆力培训，杭师大映山红团队“寻找消失的村庄记忆”丨赤脚医生金春华的蜀山往事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通讯员 周凌滢 韩周健

这个暑假，在杭州市萧山区蜀山街道，一群年轻人正在寻找“寻找消失的村庄记忆”。

他们是乡村“共富”基因的探索者、解码者——杭师大映山红团队一批“消失的村庄记忆”寻找者、解码者和宣讲者，他们正在进行的，是题为“寻找消失的村庄记忆”口述史调研项目。

在杭师大映山红团队的记录中，很多故事在蜀山街道被挖出。近日，在蜀山街道金西村党群服务中心作口述史访谈时，杭师大映山红团队遇到了金春华医生，她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赤脚医生，自1964年正式行医以来，她已在乡村医生的岗位上坚守了近60年。她的蜀山往事，很平常，但也很精彩。

新中国成立之初，广大农村地区面临着医疗资源极度匮乏的局面，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得不到有效医治。弊病横行、缺医少药使得农村人均寿命不足35岁，这一局面引起党中央的高度重视。

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指出“应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培养一大批农村‘也养得起’的医生，由他们来为农民看病服务。”在这一背景下，农村医疗提升工作迅速开展，赤脚医生这一光荣的群体登上了历史舞台。

受制于落后的经济条件和薄弱的医疗基础，短时间内不可能培养出大量专业的医疗人员，赤脚医生主要从初高中毕业生以及医学世家中挑选产生，在经过短暂的基础培训后，回到农村开展医疗工作，以解决当时的燃眉之急。

（以下为金春华医生的口述）

得医援手，立志成医

我出生于1946年，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二。现在回想起来，我特别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虽然是农民，但是有着当时少见的开明思想，不存在重男轻女的陋见，因此我成为村里为数不多能读到初中的女孩子。但是，初二的时候，村领导要求身为女孩子的我必须参与生产劳动，否则家里的吃饭问题将受到影响，为此我不得不中断学业，那年我17岁。没想到第二年村领导再次找到我，出于人文关怀以及我本身的受教育程度，决定推荐我去做赤脚医生。

我与医生这个职业结缘很早。我记得那是15岁那年的夏天，年幼的弟弟始终高烧不退，生命垂危。走投无路的父亲甚至决定花20元去给弟弟买一口小棺材。得知这一消息后，我哭着追上父亲，恳请他将这笔钱交给我，由我带着弟弟去找医生，如果失败大不了不用棺材。尽管希望渺茫，我最终还是说服了父亲。当时萧山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当地只有一个医生，我就背着弟弟到他的地方去，医生检查了以后用针刺了两针，鲜血流到了地上。他跟我说，你的弟弟能活。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心放下了。随后他开了一份处方，大概包括八九味中药，为了买这些药，我从萧山药店跑到闻堰药店，终于勉强凑够了药材。而我的弟弟喝下这一帖药后，也奇迹般地康复了，并且生龙活虎。

今年我的弟弟已经69岁了，依然非常健康，如果没有那位医生，弟弟绝无生还的可能。这件事给我触动极深，我看到了亲身体会到了医生救助一个病人，对于一个家庭能造成重要影响，也意识到了我们面临缺医少药的局面，从这以后，我立志也要成为一名医生，努力改变家乡面临的医疗困境。

踏实行医，问心无愧

就这样，17岁的我前往东门干校参加了萧山县组织的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因为时间太短，很多东西我来不及学，只掌握了基础知识就回到村里正式成为赤脚医生。其实从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时的我仅仅学了皮毛，远没有达到可以行医救人的水平，但是对于村庄来说，我已经要承担医生的责任了。在我本人知识水平有限的同时，村里也没有像样的药房，有时我诊断出了病症，却缺少可以用的药材。幸好那时培训班给我们发了书本，所以我边学边做，在给病人看病的过程中不断丰富知识，经常比对着书里的标本去山上采草药，以改变村里缺少药材的困境。

1976年左右，我们这里麻疹大流行，村里很多孩子都被传染了，我忙得晕头转向，尽我的全力在各家之间日夜奔波。为了随时准备上门问诊的准备，到了晚上我也不敢脱下衣服睡觉。即便如此，最严重的时候，村里一天之内死了六个孩子，面对这样无力回天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庭，我真的非常伤心也非常自责，要是我能再来早一点，再多跑几户人家，是不是就能改变这样的状况。很多那时候跟我一起当赤脚医生的人，后来都换了工作，像我一样还在医生岗位上的人很少，因为这份工作太苦太难。但是如今当我再回看当初自己选的路时，我一点也不后悔，也不觉得辛苦。

把握当下，知足常乐

现在我在亚太集团的医务室工作，每逢双休日的时候，我就到村里的老年安置房，为村民们服务。那里不仅是医患间诊疗医治的场所，还是朋友间心灵倾诉的港湾，村民的亲近与信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回望多年的从医生涯，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农村医疗保障体系的建立健全。曾经是“救护车一响，一只猪白养”，许多村民受制于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小病扛大病拖，酿成了不少悲剧。如今我们实现了医保全覆盖，越大的疾病报销越多，极大减轻了患者的家庭负担。不仅如此，村里还会补助额外的营养费，人文关怀更暖人心。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党的坚强领导和全体人民的共同奋斗，我从医生的角度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变迁，对现在的生活倍感珍惜。村里很多老百姓都是我接生的，他们看到我还会和我提起，‘春华阿姨，我当时是你接生的嘞’，当我去上门给他们看病时，他们也会热情地迎接我。看到他们好，我也好，也就一直干到了现在。只要我还干得动，我还将继续干下去。

【采访手记】

访谈结束后，开朗的金奶奶热情地邀请我们共进午餐，从乡村中走出来的她，一举一动中流淌着老百姓最纯朴的友好与慷慨。当提到自己为之服务一生的老百姓和奉献一生的医学事业，金奶奶的眼中有光闪烁，正如她所说：“我和村里的老百姓相处久了，我们真正都走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我想这也就是作为赤脚医生的我，所能实现的医患之间最好的状态吧。”

在中西医相辅相成，越来越多受过先进、严格教育的医生登上医疗发展舞台的当下，赤脚医生也在时代浪潮中成为逐渐销声匿迹的浪花，但我们不能忘，也不会忘。他们的峥嵘岁月，他们的医者仁心，他们的社会责任感，对当下医学事业的发展能具有借鉴与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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