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中最好的经文，“我想写一部自己的《圣经》”，她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英国当代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的代表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小说讲述了被基督教家庭领养的女孩珍妮特，在成长中不断觉醒，奋力挣脱宗教、家庭和社会的种种束缚，为了追求自我和真爱，毅然出走的故事。对了，珍妮特爱上的，是一个女孩。

学者们认为，《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与《圣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翻开目录一看，小说以《圣经》标题为各章节命名，独特的设计给读者留下了悬念。再深入细读，你会发现温特森的叙述中总穿插着一些看似与主线故事无关、实际又暗藏玄机的传奇、童话，不断诱惑你去思考，它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那么，《圣经》在小说中到底发挥着怎样的作用？作者又想借《圣经》表达什么呢？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温特森是这样回答的：“我想写一部自己的《圣经》，我这么想，就这么做了。”果然是很“温特森”式的回答，自信傲慢中带着一点叛逆。说到这，我们就不得不聊聊温特森这个人了。

她被英国《独立报》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好也最有争议的作者之一”，有人给她贴上“离经叛道”“危险”等标签，也有人认为她是“天赋的化身”。但没有人会否认的是，她是一个彻底的反抗者，“男权、基督教、通俗文化、人民大众、现代化社会这些都是她反抗的对象”。

那么，这位极具反抗精神的女作家到底是如何修炼而成的？一切得从她的童年说起。

1959年，还是婴儿的温特森遭到了生母的遗弃，后来被温特森夫妇领养。养母是虔诚的教徒，一心要将温特森培养为传教士，不仅给她灌输各种《圣经》教义，设下诸多禁令，还误导女儿，说学校不过是个“养殖场”。在养母的强势控制之下，小小的温特森对世界的理解十分片面，只会和同学谈论些教会的话题，诸如地狱、魔鬼等等，渐渐成为他人眼中格格不入的“怪人”。一面是养母的严厉管控，一面是外界的欺凌排挤，温特森的童年生活可以说充满了孤独与痛苦。

多年后，温特森长大成人，爱情的出现终于让她对生活燃起了希望。然而，养母在得知她的恋人是女孩后，强硬地将她驱赶出门，并烧毁了她的日记，那一刻，温特森对养母的信任全线崩塌。

她终于意识到，养母一直以《圣经》、教会的名义禁锢她，让她无法喘息。这种痛苦深刻绵长，以至于成年后的她不得不创作一部属于自己的《圣经》，以文字的形式去否定和反抗养母曾在自己世界创造的一切规则。

1.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写了一个什么故事？

在一个闭塞压抑的家庭，母亲掌管着一切，父亲永远没有说话的权力。而珍妮特，一个小小的养女，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填补母亲的孤独与寂寞，继承那未被实现的梦想——成为一名传教士。

她们的生活无处不是上帝的存在，喝口茶，母亲会说“我主真好”。爬个山，母亲会说“感谢主让我们顺利爬上山顶”。在母亲的世界，没有什么比上帝更重要。就算女儿生病了，聋了三个月，她也能淡定地认为，这不过是上帝的旨意，给孩子塞一袋橘子，写一封堆满“要鼓起勇气”等陈词滥调的长信就匆忙离开了，最后留下可怜的孩子独自住院。

母亲对女儿的安慰，永远只有那句话：“来，吃个橘子。”她不在乎孩子喜不喜欢橘子，就像她平时做的许多事一样，孩子的想法一点儿也不重要。

为了将传教思想一点点渗透女儿的生活，她可以利用最爱给孩子读的书——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在孩子跟前面不改色地篡改结局，说简最终放弃了失明的情人，嫁给牧师，两人共同投身传教事业。

在珍妮特接受学校教育以前，她的启蒙课堂是教会的礼拜，日常功课是背诵《圣经》，母亲的要求极为严苛，连“《圣经》里年纪最大的人是谁”这种细节也要女儿回答无误。

可以说，珍妮特的所有意志由母亲塑造，一切都离不开上帝。要不是怕不送孩子上学会被抓去坐牢，母亲恐怕还得将她的“传教士训练计划”进行到底。

因为这些教育，珍妮特在学校被同学当作“怪人”，她痛苦、充满迷惑地成长着。

2. 像骑士那样追寻自己的圣杯

有一天，珍妮特和母亲去市场买菜。珍妮特绕着鱼缸转了个弯，看见了梅兰妮。女孩手脚麻利地剖鱼，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眸，一下子吸引了珍妮特的注意，让她的恼恨瞬间烟消云散。

两个女孩开始有了交集，珍妮特总爱跑到市场，只为了看梅兰妮，而梅兰妮也爱陪着珍妮特去教堂参加唱诗班的大合唱，又唱又跳。

对珍妮特来说，当生活有了梅兰妮，一切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哪怕是突然翻到领养文件，发现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和母亲说了一句想见生母，却讨了母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这些绝望而痛苦的时刻，因为有了梅兰妮的陪伴，她都咬着牙熬过去了。渐渐地，两个女孩的交往越来越亲密，她开始依恋这种感觉，但隐隐中又感到不安。

母亲觉察到珍妮特那些隐秘的情愫，仍不动声色，她不会妄想着用言语教化女儿，她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她在等待一群人的相助。

转眼又到了去教堂祈祷的日子，珍妮特已经顺利把梅兰妮发展成新教徒，两个小姑娘经常一块来祈祷。然而，今天的气氛与往日不同，令人不安，珍妮特的母亲竟然站在牧师身旁低泣。

珍妮特跟着梅兰妮茫然地往前走，她瞥了一眼，发现梅兰妮的脸色苍白极了。牧师猛然大喝一声，“这些上帝的孩子，撒旦的恶咒已经让她们堕落”，紧接着，用他那双滚烫厚重的手狠狠地压在珍妮特的脖子上，怒斥珍妮特竟然敢对梅兰妮萌生爱情，说她这是被恶魔占据躯体，要立即驱魔才能恢复正常。

珍妮特奋力挣扎，一点儿也不怕，她大声地说，她爱梅兰妮，错的是牧师，而不是她们！但是梅兰妮呢？浑身颤抖着接受了牧师的审判，举手投降。

等珍妮特从病中醒来，母亲端了一碗水果给她，里面装的是橘子。虚弱的珍妮特一边竭尽全力剥去橘子坚硬的外皮，一边气恼着想，橘子，又是橘子，母亲给她的永远都是橘子，换个葡萄或香蕉又能怎样呢？

可惜母亲永远不会在乎她的想法。驱魔风波后，珍妮特又变回了过去的那个她，乖乖地回到教会，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变化。

一年后，珍妮特又爱上了一个女人。母女俩的矛盾一触即发，珍妮特终于离家出走。如同《圣经》里的柏士浮骑士，舍弃亚瑟王宫里安逸的生活，哪怕一路遍布荆棘也要踏上寻找圣杯的旅程。那么，丢下一切上路的珍妮特，能寻找到自己的圣杯吗？

3.橘子背后的密码

跟随着温特森极富想象力的文字，我们走进了柏士浮骑士的世界。

这个曾经立志要得到圣杯的天之骄子，在历尽万般磨难后，来到一座辉煌的城堡，此时的他满身疲惫，顾不上小矮人的热情接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又做了那个梦——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圣杯从天而降，催促他上路。

梦醒后，城堡主人问他，你当初为何离开亚瑟王宫？骑士静默不语，虽然他的征途毫无结果，甚至一度误入迷途，但他心里明白，当初是为了顺从自己追寻圣杯的意愿而出走的。比起舒适安逸的生活，他更想在征途中寻找自我，即便最终一无所获，他也不会后悔。他也想过，不管走得多远，总会有回到亚瑟王宫的那一天，就如同身上有一条隐形的线，会牵引着他回到过去。

此时，漂泊多年的珍妮特，终于顺从内心的牵引，回家了。重回小镇，珍妮特发现那个总是强硬往女儿手里塞橘子的母亲，为了办传教会，把橱柜里的菠萝罐头全拿出来了，用心炮制了一顿菠萝大餐，顽固的老太太终于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新事物，竟然说出“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这样的话。

时间似乎消弭了一切爱与恨。追逐圣杯的骑士停下了步伐，倔强的少女终于归家。难道温特森想告诉我们圣杯已经不重要，回家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在珍妮特消失的十多年里，为了一份免费食宿，她只能去殡仪馆、精神病院打工，但她没有放弃，用一份力量微弱的坚持宣召着她对母亲和现实的反抗。她爱梅兰妮，也爱母亲，但她更懂得爱自己。那个看不见的圣杯，其实一直都在珍妮特身上。

珍妮特的强大，不只在于离开，更在于她的回归。出走十多年，她没有想着跟母亲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回家用她的经历告诉母亲，她的选择没有错，她的爱没有错。当然，更强大的是珍妮特背后的温特森。她有勇气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去告诉更多女孩要勇敢走自己选择的路，活出自我。

然而，现实真有那么美好吗？别忘了，温特森曾说过，正是现实太过残酷，她才不得不写一部自己的《圣经》。现实中，温特森也被赶出家门，漂泊数年。不一样的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牛津大学，还成了著名的作家，却依旧无法得到养母的认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出版后，多年未联系的养母给她打了电话，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当一个作家，还把家里的事情写出来。养母固执地认为，女儿的命运应该由她控制。那些塞给温特森的橘子，没有消失。

橘子到底有何寓意？

对于温特森来说，橘子是母亲蛮横强势的命令，象征着母亲对她人生的支配和控制。而对于广大女性来说，橘子也许是社会贴在她们身上的标签，上面写着奉献和牺牲，要求她们放下自己的所有追求，不计回报地去照顾家庭、孩子。这些硬塞过来的“橘子”，看上去毫不起眼，却已经深入到基因中去，叫女孩们难以逃脱。

无论是在小说还是现实中，温特森都给出了她坚定的答案——放下手中的“橘子”，用力挣脱束缚，才能让自己看到世界的更多可能性，才能有力量走出自己的路，也只有放下，才能让我们有宽恕的勇气。

温特森说，柏士浮骑士的故事总能在她受挫迷失的时候给她力量，告诉她只要还活着，永远都有“再一次”的机会。只要我们还活着，得到与失去、离去与归来就不会停止，即便生活中有许多无力改变的事，但我们仍可以用反抗表明态度，相信“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相信“再一次”尝试，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境遇。不管怎样，都要带着爱与真诚重新出发。

作者：蛙呱，中文教师，自由撰稿人。

编辑：凉三

路上读书：每日分享一本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