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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花插满头

几十年后，我在手机上每看到发在朋友圈的今日小学图片，就不由地想起我的小学。

绫李沟小学坐落在老城外的西南角，土筑的围墙上，面北开了两扇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小木门。一进门，东西各有两间厦房是老师的办公室，中间隔着一个大大的圆坛。坛沿上走人，坛内中央有一棵挺拔的泡桐树。园内有教室四间，东边的两教室之间是村民积资修建的大戏台，后面的化妆室可以做容纳三十人左右的教室。由此可以推断它的建成大概在七零年前后，正是村里自乐班声名大振的时侯。

我母亲说，学前班就是从我上学那年开设的，我九岁了。刚开学是端着自家的小板凳在大孩子的教室外学拼音认汉字。过了些日子，队里腾出了库房做我们的教室，没有桌椅，依然带板凳。一年级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教室，记忆中的桌椅是用泥基子垒成的，后面有十来张缺胳膊少腿的木桌椅，想必是桌椅不够临时加设的。果然，一年级开学时间不长就分班了。我分在二班，在涝池北是四队腾的一间饲养室。老师带着我们二十几个娃娃到那儿时，有两三个叔叔正忙着清理牛肥，打扫，最后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黄土，垫平。用胡基支了三排木板做我们的课桌，自带板凳。

也许是邻了打麦场的缘故，不论是风风火火的劳动场面，还是体育课上在麦草窝窝里的摸爬滚打，那段时光都在记忆中留下了许许多多难以磨灭的印象。教室外的大槐树旁，垫牛圈的土堆的像一座小山，初冬，老师带我们坐在上面读书，沐浴阳光。黄牛卧在桩下，嘴巴一刻不停地咀嚼。饲养室外，牛饮水的青石水槽里常常停泊着我们的纸船，却从未因此而遭大人责怪。

我至今犹记学校要来人检查，老师让近处的学生回家剐锅煤刷黑板，又让大一点的几个男生去砖瓦厂要砖灰来刷砖墙。砖灰刷砖墙还好说，锅煤刷黑板用板刷一刷，顿时黑灰飞扬，仿佛老师故意制造的黑色幽默，让课堂充满了活泼的气氛。

有一件事，估计谁都不会忘记。班上的教室门下面的一块装板掉了，负责锁门的同学早上还未到，来早的人就从那个门洞里一猫腰钻了进去。大家你看我，我学他，不知不觉竟习惯了从门洞里钻出钻入，忘了门是可以打开的。一天，老师发现了这个怪现象，让我们全体统统站到教室外，问有没有没钻过的，竟然无一人应声。于是，让我们大声背诵叶挺的《囚歌》“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打那以后，再没有人钻门洞，而那个门洞直到我小学毕业也没补上。

老师都是本村人，一口土话，青山lu水，e国。在我眼里，刘启明算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他不仅能文能理，更重要的是他懂音乐，作词谱曲。他添词谱曲的《文明礼貌月》“不唱桃花红呀红似火，不唱梨花，白呀白如雪，唱_唱，文明礼貌月。板台内外笑声朗，同志相见心欢畅……”让人听后久久难以忘怀。

中学时学到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读到私熟老师面带微笑，而且读着读着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我就联想到我们那时侯读书的神态，简直就跟唱现在的流行歌差不多，正因为此，倒让我记住了不少文章，比如，魏魏的《再见了，亲人》“小金花，不要哭了，擦干眼泪，再给我们唱个《捣米谣》”吧！怎么？心里难过，唱不出来，你一向是个刚强的孩子……

不必说滚铁环，顶牛是男娃的喜好，也不必说跳皮筋，踢毽子是女娃的最爱，单就南墙跟那一堆破砖烂瓦，就能让大家齐乐融融。拣几片碎瓦，垫块砖，再用砖头把瓦砸成指头蛋大小，叫——核。可以玩五只，七只，也可以撒上一大片，一核做引子，三个三个抓起，全凭手指的灵巧和臂力的稳健。夏天，蹲在桐树下，一堆一堆的男生女生。看引子竖直飞起，手指轻巧地在要抓取的核上掠过，划走核，留下一道细微的曲线，然后稳稳地把引子接在手里，实在算是一种享受了。

每一座教室外都生长着高大的桐树，笔直的椿树。上面有长尾巴的喜鹊，爱叽叽喳喳的麻雀、穿着花衬衫来给树看病的啄木鸟先生，当然，少不了能吟会唱的知了。

不知道那些老师会记不记得我？我就是那个读书不出声，让你担心成不了李谷一，语文顶呱呱，数学然不清，有胆和男生上课打架，莫胆跳木马的那个让你有爱有气的孩子啊。自从那年走出校门，带着对你们的眷恋以及我们这些熊孩子送你们的爱称：吴蹋蹋（鼻子有点蹋）、韩倔（说话欠温柔）、别瞪眼（爱用眼睛瞪上课不专心的）、三换衣（爱美，故换衣勤而得名），下了北坡，像一群快乐的鸟，蹦蹦跳跳进了清明庙中学。一起走南闯北，直到去他乡另辟新土，建立根据地，你们还在我心里驻守。

雨色秋来寒。门前的槐叶落了一层，刚刚扫过，转身又吹落了一层。佳节又重阳。

我结婚已二十六年了，其间母亲要照管二老，孙子，再后来是我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到我家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爷走了，婆走了，父亲也走了，回娘家十有八九大门紧锁，母亲同嫂子一同上了地。渐渐地，我也因地里活多去的次数少了。每一次抽空去探望母亲，回家时，站在门口灯光里看着我，直到拐过街巷的是我孤伶伶的母亲。

渭北的九月又到了秋雨连绵日子，把母亲接来小住。操劳一辈子的人，一会拿抹布这儿擦擦，那儿擦擦，一会又把扫帚拎在手里，一停下来就显得有些拘束。放下想做的事，陪母亲话家常，看看电视、一块做饭、喝茶，看时光一点点从窗子上走过。

让我好好爱你，在我能触模的到你的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