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提高记忆力，高考记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的高考试卷1979年监考老师收走后，辗转30余年于2014年前后重新回到我的手中。参加高考的人千千万，能再次看到自己多前年所答的、并有阅卷老师批改记录的试卷的人恐怕就凤毛麟角了！

1979年的准考证

事情是这样的，2013年前后组织部整理档案，各单位档案室的同志配合，我们单位管档案的同志告诉我:“杨老师，你的高考试卷在你的档案袋里，组织部整理档案要清理，我可以拿回来让你看看”。这样我有幸看到了一套自己30多年前答的、完整的、有阅卷老师阅卷记录的1979年全国文史类统一高考试卷。

我细细地看了一下30多年前自己答的试卷，第一感觉是那时的字写的太难看，用我们的土话说，如同蚂蚱蚱爬过似的，尽管如此，从批阅记录看，阅卷老师还是耐心地看了。有些词句很幼稚，错别字也不少，数学试卷有好几个题都是空白的，现在看了都觉得有些惭愧。试卷上有老师的批阅记录，是流水作业，大部分都有老师的签名，有个别的只写姓。语文试卷上原来的成绩是73.5分，后复查组复查，作文增加了5分，理由是：“能用自己的语言，并且中心明确，到乙等上。”最后的签名是张书省。语文是我高考科目中的最高成绩。后来我被录取到西北大学中文系，上学后听参加录取工作的老师说，看到语文成绩高的就都抢回来了，张书省则成为我的写作课老师。运也！巧也！最有意思的是地理试卷，高考成绩公布后，考生对成绩如有疑惑可以申请查卷，我的地理试卷自认为答得不错，只得69.5分，所以提交了查卷申请。后来也没有给我通知查卷结果，我也考上了，也就不了了之了。看到这套试卷才知道当初相关部门收到申请后进行了认真查阅，试卷上有查阅记录表，查的结果是有四处增加了分数，记录得很清楚也很详细，共增加了8分，这样我的地理成绩就是77.5分。查卷的是两个人，都有签名，日期是1979年8月18日。这是我的人生记录，也是那个时代的印记。

岁月悠悠，世事变迁，看着这一套高考试卷，勾起了我对高考的种种故事的回忆。

我上中学时正值文革时期，1974年刚上初中就遇个批教育回潮，“反潮流”、学黄帅、批师道尊严，学校乱作一团，不是学工就是学农，再不就是开批判会，学习就是次要的。有些课程有教材有些课程无教材，即使有教材也是薄薄的还有不少与内容无关的话，比如:数学教材中的文字题，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也要搞人造地球卫星，我国科技人员、工人阶级打破帝国主义的科技封锁，克服重重困难，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于1970年成功发射了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号，这是毛泽东思想的又一伟大胜利。这颗人造地球卫星的近日点多少，远日点多少，试求这颗人造地球卫星飞行的轨迹。有多少与内容无关的话？在这种形势之下，学生不好好学习，老师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引来师道尊严之嫌，哪里敢严格要求学生，再说学工学农拉练开大批判会把时间占的完完的，一个学期也上不了几节课，作业倒是有一点，但可交可不交，老师也鲜有过问，学期结束也不考试。我的知识水平基本上还停留在小学阶段，就拿化学来说吧，连最基本的六个常用酸的分子式也不会写，其他的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晃两年多就过去了。1976年10月打倒“四人帮”后，主要是从政治上清算“四人帮”的罪行，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1977年3月邓小平复出工作后，报刊上才偶尔发一半篇教育战线上也要清算“四人帮”的罪行的文章。很快就有要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在社会上疯传。我当时年幼无知心智浅薄，哪有雄心壮志斗胆去挑战高考呢！想想自上中学就没有好好学习，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补起来呢。还是混得高中毕业先插队到时候再寻找机会回城当工人吧！

1977年10月21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式公布当年12月国家要恢复中断了11年的高考，也可以选拔在校应届高中毕业生中的优秀者参加高考。这一消息就像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惊醒了数以千万计中国知识青年已经麻木的灵魂，让他们看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小道消息变为现实，学校从领导、老师到学生一下都忙碌起来，领导紧锣密鼓调整教学计划，选拔学的相对好的学生参加当年的高考；老师则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一夜之间将所学知识传授给学生；学生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一部分钻头觅缝到处借旧教材、复习资料，夜以继日地拼命学习，另一部分则我行我素王皮照旧。

我所在的榆林中学采取自愿报名组织考试的办法选拔当年参加高考的在校生，我怂的连名也没敢报。很快选拔出文理科各一个班大约六七十人，配备学校最好的老师给吃小灶，其余的则正常复习，不过抓得也很紧，待明年高中毕业后不要选拔就可自愿报名参加高考。与此同时文理分班工作也在有序进行，还是采取自愿报名的办法。我的理科不行，尤其数学更差，文科倒是可以，因为中学时代没好好学习，乱七八糟的书倒是没少看，多少也培养了一点点对文科的兴趣，报文科班其实更适合我。但当时在学生中有一种流行说法，没本事的才学文科，我也不想当那没本事的，就报了理科。到了理科班后因为基础差又少有兴趣，根本就学不动，看着别的同学一天天进步，我却在原地打转，不过心里也不急，反正高中毕业就去插队，上大学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转眼就到了1978年夏天，我们班的同学都参加了高考，报名费是每人五毛钱。

我落榜是预料之中的事，我们班只有少部分人考上了大学，大部分人去插队，一小部分则留城免下，我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免下证

我没有插队的主要原因是父母亲不让去。1977年12月，在恢复高考后的首次考试中，我哥哥和姐姐都考上了大学。父亲早年参加革命，没怎么读书，殷切期望子女能多读书受良好的教育，哥哥姐姐去西安求学后，对我学习上的事过问很多，希望我也能上大学。我的想法是插两年队当工人，与父亲的期望相去甚远，可谓是南辕北辙。为此父亲和我谈了大半夜，说没有文化或文化不高在工作中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也会影响你今后的发展，还结合他的工作实践举了许多例子。我对他说的心里不认可，就认为耽误得太多难以补回，但又不敢说。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使我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违父之意，再加上当时年幼确实也拗不过父亲，勉强同意留城免下。现在回想起来，父亲还是有远见的，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为我把握了正确的方向。父亲和我说好，只要你认认真真复习的再考一次，考不上当工人的事包在我身上。并建议我转考文科，原因是离开老师的指点理科你就更学不动了。

当年的8月底，我们送走了插队的同学，记得还有些声势，送同学们的大轿车在大街上缓缓驶过，街道两边则是满满的欢送的人群，有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手持纸花不断挥舞的、有面带微笑轻轻挥手道别的、也有满脸忧伤黯然落泪的。车上的同学尤其是男同学大都表情平静，不时地和熟人挥挥手。车出城后，一加速绝尘而去，载着这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奔赴广阔天地。9月初，考上大学的同学也相继走了！尘埃落定后我们这些留城的就开始复习功课，准备再次参加高考。

我每天早晨在家学习，到10点开始做饭，中饭后休息，下午起床后继续看书，不做饭，妈妈下班回来做饭，晚上还要学习两小时，几乎每天如此。10月以后，榆中办起了一个补习班，每天晚上上三节课，开的课有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和英语，没有历史和地理，每月每生收两块钱。我转了文科，遇到上理化课时我就不去了，在家学习。除此之外，父亲经常给我收集些各科试题让我做，主要是史地和语文。收集不到语文试题时就自己出，也请党校的同事们出过几套，我大约每十天做一套语文试题，尽管这些试题不怎么规范，但对提高我的语文水平还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在这一年中，我自己倒觉得没怎么用功，也不起早也不贪黑，有时候打着背政治、史地的幌子，和几个发小和同学到东城墙外打土仗，逮沙和尚，疯玩一上午是常有的事。每次玩后总觉得心不安，有些后悔，但经不住玩的诱惑，还是时不时犯同样的错误，当然了这都是背着大人干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通过一年的补习，改变了我的一个认识，我原来认为，我们被耽误的太多，赶不上了，现在我深深认识到，人的潜能是巨大的，一年内可学很多东西，只要学，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也觉得这一年我确实学到了很多知识,认识水平也提高了一大截。

1979年夏天我第二次参加高考，报文科，榆林全县文科考生都集中在县一中考区，大约四百多人。

1979年7月7日，天气晴朗，虽然是盛夏，但不怎么热，早晨起来，妈妈给我做的吃了早点，并把她的手表给我戴上，让我考试时掌握和分配时间。走时又千安万顿，不要紧张，会的先做等话说了一大箩筐。虽然我是第二次参加高考，但还是有些紧张和兴奋，去年参加高考就知道考不上，练练兵而已！反而倒不紧张。今年心谋得旺旺的准备走，倒是有些紧张。七点半到榆林县一中大门口，除守门的外也没几个人，车辆行人一切正常，不像我儿子高考时大门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交通管制不让行车，好像一切事情都该为高考让路。我持准考证进入考场，监考老师早就到了，单人单桌，每个考场25人。考试开始后，没人敢作弊，监考老师则坐在讲桌旁抄试题。散场后各自回家也没有家长迎接守候。7月8日下了点小雨凉凉的，算是老天眷顾。

1979年的文科高考共6张卷，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每科100分，外语也是100分，但只以10%记入总成绩，也就是说满分为510分。考语、政、史、地时，我一直在紧张地答题，时间虽然够用，但也是比较紧张的，发挥也正常。考数学时不会的题很多，四十多分钟就答完了会答的题，不会的就再也没有办法了，又不敢交卷，就那么干坐着。还剩半小时时，再也坐不住了，交卷走人，监考老师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外语我没去考，放弃了！

高考结束后，又是一阵疯玩，一个月后放榜，我以总分335分的成绩被西北大学中文系录取，圆了我的大学梦。我家在恢复高考后的两年间，三个成年子女相继考上了大学，在小城也是名噪一时，风光得很！后来得知，1979年全国参加高考的人数是468万人，录取人数28万人，录取率6%，我就是从那独木桥上过来的6%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