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诵培养超级记忆,瞬间记忆力,月色呢喃

极简大道 极简大道 2024-02-15 超级记忆术 阅读: 55
摘要: 第一章十一月份的栖坞,沉闷,潮湿。噼里啪啦的雨水冲垮了夏日最后一场燥热,天空黑压压的,厚重好似铅块儿。大朵的乌云团积在一起,像块巨大的罩子笼了整座城市。倪喃低头在雨幕中小跑着,就近在公交站牌下避雨。今天出门时忘了带伞,还真就运气不好,生生这么淋了一身。

第一章

十一月份的栖坞,沉闷,潮湿。
噼里啪啦的雨水冲垮了夏日最后一场燥热,天空黑压压的,厚重好似铅块儿。大朵的乌云团积在一起,像块巨大的罩子笼了整座城市。
倪喃低头在雨幕中小跑着,就近在公交站牌下避雨。
今天出门时忘了带伞,还真就运气不好,生生这么淋了一身。
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些,倪喃袖口处湿了一片,湿答答地贴在手臂上。暴露在外的皮肤一阵黏腻,浑身闷得慌。
倪喃看了眼挤满人的公交站牌,往边上挪了挪。
她讨厌这样的下雨天。
随身的包里传来嗡嗡的响动,倪喃掏出手机,目光在未读的微信消息上迅速掠过。
也不过几秒的功夫,成功给倪喃本就烦躁的情绪又添了把火。
[倪老师,最近成成的英语成绩退步了,你要是有时间也顺便给他补补呗。]
为了多赚点钱,倪喃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每个双休都抽出点时间来给个小学生补习数学。
做家教本就是件苦差事,距离远也就算了,这家人钱给得还少。现在的学生家长找家教眼刁得很,学历和专业要求高。倪喃专业绘画,文化课差点,没几个看得上她。
这家人也就是抓准了倪喃这点,逮着羊毛就往死里薅。
本来只是补习数学,现在被这位母亲一口一个“顺便”地叫着,什么语数英思想品德,甚至连初中的课程都要让她提前教一遍。
偏偏工资一毛不涨,还得花好几倍的时间去多备几门课。
倪喃好几次都想,干脆辞职不干了。但又舍不得每个月微信转账的那几千块钱,就这么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只是此时此刻,她也确实是不想回那条糟心的信息。
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雨势渐小的时候,公交终于打着车灯出现。倪喃几步挤上去,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手机地图显示,这里距离目的地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下了公交还要步行。
倪喃皱了皱眉,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然而就算是荒郊野岭,这一程她也必须跑一趟。
欠邻居张梅的最后五百块在今天总算能结个干净,倪喃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找她,是想亲眼看着张梅把欠条撕了。
一手还钱,一手撕条。
谁也耍不了心眼儿,两不耽误。
不过说是邻居,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人早就搬了家,也就她,还指望着那姑且称之为家的破屋子过活。
邻居做不成不要紧,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丝毫不受影响。
听说张梅最近在一有钱人家里做事,每天忙得很,哪有时间管借条怎么撕的事儿。遭不住倪喃缠得紧,她只能发了个地址,让倪喃来这里找她。
茵北路28号,是处别墅。
倪喃走近的时候无言惊叹了声。
看着眼前轻奢风格的住宅,对比之下,她突然生了种路有冻死骨的悲壮感。
正门显然是进不去的,倪喃按照张梅的话,沿着门边的路牙子一直走,看到了一扇不大的黑铁门。
方才张梅在信息里说她还有点事要处理,让倪喃进了门后去右边的小花园里等她一会儿,别乱跑,谁知倪喃刚一进去就迷了路。
这地方实在太大了,像处高级风景区。
只不过这风景区少了些人气儿,倪喃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正当她打算再给张梅去个电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个粗重的男人声音。
“在这儿干什么呢?”
倪喃闻声回头,看见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她,语气不善。
来这里之前,倪喃只一心想着见到张梅把债务的事儿了了。然而眼下这情况发生得突然,倪喃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粗略想想,她觉着或许是自己方向没寻对,误闯了人住处,惹了些误会出来。既然是当场抓包,难免要苦思一番找补回来。
倪喃老老实实地道了歉,“抱歉,我是来找人的,但是可能迷路了。”
虽然还未见到张梅,但待在这儿也的确不是个好选择,倪喃只能先退一步。
闻言,男人眼中的戒备褪去了些。他扬手一挥,只撂了句,“跟我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倪喃有些懵,这转变也太快了点儿。
难道是张梅专门找了人来接她吗?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
正当倪喃疑惑不解的时候,前面的大哥突然停了下来,他扭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跟上。”
倪喃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回了神,来不及多想,赶忙跑了过去。
没走几步路,倪喃被带到了别墅的一幢小楼旁。
一扇漆门之后,走出个同样穿黑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像是这位大哥的同事。那人探出脑袋看了眼倪喃,然后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在倪喃看来,两人的神情都带着些奇奇怪怪的仓促感。
“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不才刚接到人吗,没耽误时间吧?”
“说什么胡话呢,人早就过来了!你接的又是哪门子的人?”
“不是,这姑娘说是来找柏总助的啊。”
另一个男人又看了眼倪喃,神色有些纠结,“算了,既然正门那边都放进了人来,可能是柏助临时增的也不一定。”
“愣什么,还不赶快让人进去!”
倪喃几乎是被半推着进门的,然而那两位大哥非但没有跟着,反而避之不及。看起来,就像生怕倪喃会拉他们一起进去一样。
进了门,倪喃的第一感觉是闷。雨后的潮气和湿冷仿佛瞬间扑面而来,环境的突然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张桌子和一组灰色沙发,无窗。桌子上有半杯咖啡,还冒着些热气。
从方才起就一直存在的猜测,到了现在变得愈发肯定。
估计又来了个大乌龙。
倪喃走了两步,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摞文件。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个人简历”几个大字,还通通附带了一寸免冠照。看上去大概有五六份的样子,排版和照片各不相同。
这下倪喃弄了个明白,原是人家要搞招聘面试,自己“走后门儿”混进来了。
她突然有些头疼,来之前,张梅曾多次叮嘱她别乱跑惹事儿,想来也并不想让这别墅的主人知晓她带了外人进来。
现在可倒好,她不仅已经乱跑了,还可能会扰了人家里的正经事。这事儿若是被张梅那个女人知道了,估计连撕了她的心都有。
然而,烦躁了没多长时间,倪喃就自己把情绪消化了大半儿。
既来之则安之,破罐子破摔呗,这是她一贯的人生教条。
大不了一会儿露馅儿了,就说是她自己偷溜进来的,不把张梅供出来就是了。
倪喃把包放在旁边,打算顺水推舟。看那一本正经往沙发中间一坐的架势,还真有那么点来面试的样子。
头顶的灯泡发出炽亮的白光,周围的冷色调让人感觉压抑。
不经意地抬眼,让倪喃注意到眼前的一面玻璃镜。这面镜子几乎占据了她正对着的半面墙体,倪喃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简单的纯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冷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瘦得像张纸片,宽松的上衣就像是搭在了副衣架上。
倪喃偏着头,冲镜子里的人皱了皱眉。细瘦的下巴,眼睛很大,像个小怪物。
单面可视的玻璃镜,倪喃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柏易看着玻璃镜那头的少女,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十分钟前离开的那个,理应是今天最后一个来面试的人才对,这又是谁。
“先生,这位小姐她——”
正当柏易打算向身侧的人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了瞬。
寻着目光而去,柏易的声音渐没在空气里。
单面镜前是把黑色的轮椅,身型高大的男人靠坐着,双膝之上盖着块灰色薄毯,长度刚好遮到脚踝。他的双手交握,手背上的青筋交错蔓延向腕处,隐没在黑色毛衣的袖口边。
男人没有动作,只言片语都不曾道出,却让人感到压迫。
光线落向他的侧影,凌厉的线条分割出利落轮廓。他的唇色泛白,带着几分病态。冷硬的眉骨之下,一双眼像抽干了水的枯井。
两道漠然的目光平视着前方,眼睫未动,透过单面镜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她已经离开沙发站在镜子前,像照镜子般看着自己的脸。紧接着,她垂下眼帘,似是要转身离开。然而下一刻,却又忽而抬起头。
鬼使神差,四目相视。
少女面容平静,浅褐色的瞳孔像盖了层薄雾,让人看不透情绪。明明是张十*岁的脸,眼神却平白淡漠。
眸光直直地逼过来,仿佛能穿透遮蔽,凝睇着镜后的人。
时卿指腹不由自主地按了下,眉心皱起。不多时,少女又转身坐回了沙发上,安分乖巧,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柏易。”时卿唤了句,目光却并未移开镜面。
静默的空间内,是无声的质问。
刚才那幕全被柏易看在了眼里,他也正纳闷儿呢,照理说里头的人根本看不见外面才对,怎么还偏偏…
难道还真就凑巧不成,凑巧那姑娘抬起了头,凑巧她就站在时卿对面。
柏易双手叠在身前,垂着头应道:“这单面镜都是经过测试的,可视效果不会有问题。”
良久,无人开口。
柏易摸不清时卿的意思,不敢多言解释。
为了给时卿招个合适的生活助理,柏易费了不少功夫。
一层层的筛选过后,就只剩下了五个人进入最终的面试环节。可谁能想到最后关头出了差错,冒出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出来。
柏易看了眼镜子那头的人,沉默着打量了番。只见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似是打发时间般,脚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沙发腿。
柏易不禁感慨,这姑娘心是真大。
而静静等待着的倪喃,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渐渐没了耐性。
她可还急着去还钱呢。
倪喃再一次抬眼看向了眼前的墙面,熟悉的单面镜,毫不陌生的监视感。永远不知道在镜面之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审视。
不好的记忆涌上来,冲乱了心绪。这种感觉,称不上好受。
顾忌着自己的处境,倪喃思考了片刻,没一会儿,装模作样地问了句,“贵公司还没商量好面试问题吗?”
属于一个人的提问,没有任何回声。就好像自己唱了出独角戏,从头到尾无人喝彩。
可倪喃知道,这独角戏的看台之下是有人的。
想到此,她有些想笑。
这栋别墅的主人,原来是个喜欢观察人的神经病。

第二章

默了片刻,倪喃双眼平视前方,背脊挺直,全然一副要与对面交流的模样。
“请问您是有什么顾虑吗?”倪喃反客为主,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待遇问题?”
尾音落下,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倪喃声音平缓,看样子好说话得很。
“这个不难,薪资方面我们可以面议。”
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无声的凝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处境,实在不是倪喃愿意去继续忍受的。
然而方才的话仿佛成了耳旁风,沉默了几分钟,依旧没有听到回应。
就在倪喃打算和对方摊牌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吱呀”的响动。刺白的日光连同一道人影一起落进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个文件夹,斯斯文文。他倒是很开门见山,直接在倪喃身侧的沙发落座,问了句,“怎么称呼?”
见这架势,倪喃心里了然,眼前这位明显和刚才那大哥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一来面试的,一没简历二没材料,麻瓜一颗,估计早被人看穿了。
见此,倪喃双手撑在两侧,肩膀往下一沉,低低说着,“我就是看这里漂亮,所以偷溜进来看看。”
她的声音低软,听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带着歉意和难堪的面容,看起来和所有年轻不懂事的半大学生一个样儿。
“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倪喃抬起头,杏眼最惹人怜。
见此,柏易有些伤神。他平日最不爱和女人打交道,更何况还是一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用他那架势去唬人,真有些不厚道。
柏易淡淡勾唇,笑容有些公式化,“不必紧张,不论你是自己溜进来的,又或是别的什么缘由,我们先生都不会追究。”
先生?原来他并不是这别墅的主人。
听到这话,倪喃无声叹了口。她的眼皮微微下敛,指尖紧拧着衣角,看起来窘迫万分。稍顿,倪喃试探着问了句,“所以您现在这是?”
柏易将手中的文件平摊在方桌上,“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
闻言,倪喃哑然,这又是闹哪出?
柏易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把文件推到倪喃的眼皮子底下,“刚才不是说要面议薪资吗,现在就可以详谈。”
薪资那番说辞不过是倪喃想要让对方快点出现的借口,如今自己漏了馅儿,他居然也能好整以暇地和她这个“冒牌货”好言好语。
眼下的状况有些出乎倪喃意料,阴差阳错进了这房间,不过待了会儿就有份工作邀约落在她头上。
天上掉馅儿饼也不是这样掉的吧。
面前白纸黑字,倪喃瞥了眼,看到岗位那一栏写着生活助理四个大字。
“不好意思啊。”倪喃面容无奈,微耸了下肩膀,“我对当人保姆没什么兴趣。”
说罢,她拎起包准备走人,然而还未站起身,便又听得身旁的人开了口,语气肃正地纠正道:“是生活助理,不是保姆。”
……
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给出的条件很优渥,绝不会让你失望的,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让倪喃停留,那么一定是世俗最本质的*根源,钱。
她放松了提包的动作,再一次看向摆放在眼前的文件。
眸光下掠,直接落在薪资那项上。
或许人都是善变的,那一刻倪喃突然觉得,当个保姆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
见到张梅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张梅注意着四周,看起来很不耐烦。
倪喃隔着老远看见她,长长呼吸了一口,然后连忙跑了过去,“张阿姨!”
雨后的花园带着些潮气,倪喃步子急,不知何时踩了水坑,裤腿上沾了些泥点。额前的头发因为沾过雨,被风一吹显得乱糟糟的。
张梅看着小跑过来的倪喃,很是没好气,“跑哪儿去了!”
和记忆里那个黑瘦尖酸的人一样,有段日子不见,张梅还是那副模样。看来这有钱人家的活儿也不好做,硬说她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好像比往日还刻薄些。
秉持一个欠债人应有的自觉,倪喃把那点腹诽吞进了肚子里,转而用笑脸迎人。
“实在不好意思张阿姨,让您多等了会儿。”倪喃捏着手机,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行了行了,赶紧把钱拿来,我可没功夫和你在这儿耗!”张梅瞪着眼睛,脸上的皮肤松弛,从颧骨处凹陷下去,时不时瞥一眼身侧,生怕被人看到。
倪喃见张梅没有别的动作,无法,只能提醒道:“阿姨,那借条…”
手机转账显然比线下要简单得多,要不是为了借条,倪喃才不会跑这一趟。
然而一听她这话,张梅却来了火,“你得先把钱还我,我才能撕了借条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和你爸一个德行,拿了我的东西就跑!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尖锐的嗓音极为刺耳,吵得人耳膜疼。
倪喃闭了闭眼,也不和她争了,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了几下。
“给您转过去了,您收一下。”
闻言,张梅冷哼了声,然而收钱的速度却没慢半分。她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口中嘟囔着些碎话,“听说你在栖坞大学读书?嗬,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
倪喃不想接她的话茬儿,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张阿姨,总共是三千两百块钱,今天我已经还清了,您看这借条,现在能不能还给我撕了。”
对于倪喃来说,比负债更致命的,是身后还有个填不住的无底洞。
倪志成好赌,欠了一*外债。当时不知道被谁忽悠着去做了什么资金盘,说是能赚大钱。一心想着东山再起的倪志成跟着好几个邻居一块儿干,结果赔得连秋裤都不剩。
找了一堆小贷公司,拆了东墙补西墙,越欠越多。
说起来,这群被骗的人中就有张梅。只不过她比倪志成机灵得多,拉倪志成入伙儿后没多久就及时抽身。反观倪志成,被人骗得彻底。
眼下张梅这副姿态,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好事儿从来与倪喃无关,而父债子还这种戏码反倒天天在她身上上演。
张梅的眼球嘲讽地向上翻着,眼白上挂着红血丝,倪喃甚至都怕她一个用力就把自己撅过去。
“一直吵吵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张梅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张纸递给倪喃。
红色横杠的信纸皱皱巴巴的,边角处有带着磨损的折痕。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行字,签了名,按了红手印。
倪喃接过借条,确认完上面的信息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懒得再和张梅周旋,草草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听到她粗哑鄙夷的嘲讽。
“妈没得早,脾性全跟了倪志成那个龌龊货!”
“看那没出息的样儿,活该一辈子走不出凤头巷。”
耳边字句清晰,但倪喃没再回头。
凤头巷那个破地方,鱼龙混杂,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多,抽烟打架的二流子倒是不少。倪喃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她自己什么德行,用不着别人提醒。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倪喃不住校,高昂的学费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住宿这上头,能省则省。
所谓家,不过是间简陋的老房子。一个院儿里好几户,公用的晾衣杆和水池,墙壁角落旁边长满了潮湿的苔藓,生锈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
乱糟糟的杂草遮盖了院子拐角,上面挂着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塑料袋。
倪喃推门进去,黑压压的屋子里满是酒气,熏得人鼻子发麻。
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倪喃没什么反应,径直往房间走去。路过客厅那个破破烂烂的沙发时,看到倪志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鼾声震天。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过家了,今天凌晨回来了一趟,不出意外,看这样子应该是白天又跑出去找人喝酒了。
倪喃没有叫醒倪志成的打算,她推开房间的门,步子却停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狼藉,衣柜门大敞着,衣服扔了一地。就连柜子和床褥都是被翻过的模样,枕头套被人拆了,衣服的口袋外翻,书包也胡乱掉在床边。
不知道的,会以为是进了贼。
倪喃在门口站了会儿,没有动作。
整个房间里,最值钱的要数那个已经变得晃悠悠的书桌。仅仅是因为,那张桌子的抽屉里放着两百块钱。
这是倪喃打算用来交水电费的,如今也被人抢了个干净。
半晌,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睡得不省人事的倪志成。那个时候倪喃在想,如果他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也挺好。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倪喃的胃有些抽痛。房间桌子上还放着半颗切好的苹果,那是她早上出门时留下的。苹果肉已经泛了黄,看起来蔫巴巴的。
倪喃疲惫地坐在床上,也不挑,拿起苹果就啃。
口感并不好,味同嚼蜡。好在,尚可以裹腹。
丢了苹果核,倪喃呆坐着沉默了几分钟。这里隔音差,窗外隐隐传来隔壁家小孩儿的哭闹声。她站起身关了窗户,耳根子总算清净了点。
床底有个不大的行李箱,被倪喃拖出来的时候上面还盖了层灰。倪喃没闲着,很快开始忙活起来。她把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东西少,行李收拾得利索。
倪志成醉得昏天黑地,对于倪喃的离开丝毫没有察觉。
深秋的栖坞寒风逼人,倪喃拖着行李箱走在偏僻的巷道上。好容易走到公交站牌,她把行李箱放在一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银行卡里的三位数余额少得可怜,学校发的助学金还剩下最后的113块。倪喃留了3块的公交钱,剩下的都给倪志成转了过去。
[就只剩这么多了,别来烦我。]
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曲着身子蹲在路边。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打在她脸上,没一会儿又熄了屏。
反反复复了几次,倪喃还是拨通了电话。几声拨号音后,对面接了起来。
“喂。”
“包住这事儿,还算数吗?”
对面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有回音。
“当然。”
“那,今天晚上可以吗?”
又是几秒的沉默,在倪喃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对方开了口。
“可以,茵北路28号,这就是你的住处。”

第三章

倪喃到的时候已至深夜,是柏易给她开的门。
别墅很安静,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偌大的客厅里只开着壁灯,昏黄的光线打在墙裙上,裹了层灰蒙蒙的光影。
玄关处很干净,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双拖鞋。
凤头巷那边都是些坑坑洼洼的土路,下了场雨,到处是泥泞的水坑。一路过来,行李箱的滚轮上沾了不少泥巴和灰尘。
倪喃很自觉地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在柏易的眼神示意下换了双一次性拖鞋。
柏易领着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往她面前推了份文件。
“你想了解的都在这里了,薪资待遇和工作要求罗列得很清楚,今晚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疑义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们这边会尽量满足。”
和白天一样,他依旧挂着张公式化的通用笑脸,看起来像个假人。
倪喃低眉瞥了眼,白纸黑字,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只是,怎么看怎么像人口贩卖加高薪诈骗。
不过倪喃没功夫去探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口中那位先生选了自己做助理,她把这一切归结为四个字,人傻钱多。
“清扫的活你不需要做,别墅里每周会有专门的人来收拾,你只需要照顾先生的起居便好。”说到这里,柏易顿了下,表情突然浮现出一种无奈,“或许这些你也不用做。”
“什么?”
“没什么。”很快,柏易的神情恢复如常,“还有一些琐碎的东西,白天我已经告诉你了。这里事情不会多,你如果有课,可以先回学校。”
柏易指了下头顶,“二楼左数第一间是你的房间,先生住在三楼。”
交代完一切,柏易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在柏易快迈出玄关时,倪喃突然开口问,“你那位先生…怎么称呼?”
突然被提醒了一遭,柏易才意识到还没做介绍,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窘迫来。
“他姓时,叫时卿。”
言毕,柏易刚要转身,侧了一半的身子又再次扭了回来,“修正一下。”柏易扬起唇,笑容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不是我的先生,是我们的先生。”
-
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倪喃睡得还算不错。
常年的营养不良和作息混乱让她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凤头巷嘈杂混乱,有时候半夜还能听到隔壁夫妻传来的打骂声。
而这里则安静的多,半夜鸦雀无声,倪喃入睡得很快。
这天是周六,倪喃不用去学校。行李箱里的东西不多,前一天晚上就全都收拾好了。比起在凤头巷的那个破屋子,这里的房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谁能想到她前一天还在为还那五百块而忙前忙后,而今天就能直接拎包入住别墅。
早上七点,倪喃准时睁开眼睛。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当然,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只是她不吃不要紧,楼上那位需要。
柏易和她说好了,除了工作日之外,其他时间的三餐她来负责。
别墅的生气弱得可怜,除了她这个看起来气息尚存的活物之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初次来这里时见到了几位黑衣大哥此时也不见了踪影,看起来他们并不在这里住宿。
厨房里东西很齐全,倪喃烤了几片吐司,热了牛奶。解决完自己的那份后,她端着早餐上了楼。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倪喃很容易就找到了卧室。
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倪喃伸手敲了房门。不轻不重的两声,缓缓两下,发出沉沉的闷响。
推门进去,她才发现里面比屋外黑得多。厚重的深色窗帘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只有遗落的几缕透了进来。
房间被一落地隔断分了内外两间,外间放着张桌子和沙发。倪喃轻手轻脚地把早餐放在桌上,手还没从餐盘上移开,就听见里间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出去。”
简短低沉的两个字,满是不耐烦。
倪喃的手因为突然的动静而抖了下,牛奶险些洒出来。她朝里间的方向看了眼,若有所思地收回眼神。
“好,过会儿我来收拾。”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无人回应。就好像方才那两个字,是倪喃的错觉一般。
她关上了门,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在这之前,倪喃对于时卿的想象还处在一个极为模糊的阶段。或是大腹便便的神秘商贾,或是脾气古怪的孤僻老头。而刚才那个声音,生冷得多,也年轻得多。
不过有一点她猜对了,这位先生的脾气不太好。
倪喃把早餐盘取出来的时候,才真正感知到这位先生的难搞之处。盘子里的吐司被撕得七零八落,吐司边孤零零地放在一旁,中间的部分被挖了去。
吃吐司不吃吐司边,本质上和吃番茄炒蛋不吃番茄是一个道理。
实在难伺候。
从早到晚,时卿都没从房间里出来过。倪喃敲两下门,把吃的放进去,过会儿再来收拾餐具。日子过得像在蹲高配版局子,只不过当事人好像还蹲得挺乐意。
双休两天,同住一个屋檐下,倪喃连时卿的人影都没见过。倒是见了次来打扫的阿姨,来者很陌生,并不是张梅,倪喃也没有打问的兴趣。
周一唯一的课被临时调换到了周四下午,倪喃干脆待在别墅没出门。她辞去了家教的工作,准备兢兢业业在“保姆”岗位上发光发热。
安逸了两天,失眠在周一的晚上不期而至。
半夜,喉咙顿觉涩得厉害。倪喃下了楼,打算去厨房喝点水。然而刚准备下口,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还撞到了硬物。
倪喃条件反射地警觉了起来,她扶着楼梯往上看,试探性地问了声,“时先生?”
回应她的是熟悉的沉默和黑压压的空气,上去看看的念头仅在她脑海中存在了几秒便付诸了实施。
倪喃敲了两下门,听着里面没有动静,握着门把的手往下一沉。
房间里比白天的时候更黑,光线在这个空间几乎彻底消失,伸手不见五指。
稍顿,倪喃仍是走了进去。没几步,便听见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只是这呼吸的节奏有些不对劲儿,或沉或轻,听起来满是不安。
声音成了唯一的向导,倪喃慢慢挪进隔断后面的空间,适应了黑暗,隐隐感受到面前的床铺上有个明显凸起的人影。
模糊的视野里,那人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看不清路,倪喃只能磨蹭着拖鞋底部,沿着床角向前移动。突然,足尖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倪喃低头一看,盯了半晌,才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个空水壶。
耳边的喘息越来越重,倪喃的手摸着床角,缓缓俯下身,轻声问,“时先生?”
凑近的时候,倪喃手指触到了床头灯的开关,她没多想,利索地按了下去。然而就在她指腹下压的瞬间,手腕上突然覆上一股力道。
用力到好似要把她的骨头折断。
灯光乍亮,倪喃下意识侧头,目光从灯罩落到一人的脸上。
那是种很难让人忘掉的长相。
凌厉的轮廓,干净到没有一丝冗赘可言。然而皮肤过分苍白,平添了些病态。眉骨之下的双眼狭长深邃,墨色的瞳孔像滩死水,满是戒备。
“关灯。”
男人嗓子喑哑,短短两个字都像是生憋出来的。
腕上的痛感还在,倪喃没什么反应,只沉默着把刚打开的床头灯拉了。
方才半梦半醒,时卿喉咙痛得厉害,下意识要去拿杯子,却扑了个空。
模糊中听见玻璃壶落到地毯上,却没有精力再管。敲门声他并未听到,可轻微的响动还是扰了他清净。奈何身体使不上力气,意识混沌,沉重的眼皮仿佛被钉死了一般。
直到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才转醒过来。
只是这灯光对他来说还是太刺眼了,加之倪喃的突然出现,不悦和厌烦的情绪愈涨愈烈。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的瞬间,时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到有人朝自己靠了过来。突然的,直接的靠近,让人猝不及防。
倪喃在离时卿还有几公分的距离处停下,逗留片刻便又重新退去。
少女的呼吸在下巴上掠过,似茸毛轻抚,转瞬即逝。
在倪喃打开灯看到时卿的瞬间,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泛青的眼窝。深深的疲惫感布了整张脸,眼角的血丝深红。
不正常的白上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团积在眼尾,还盖着层细汗。
靠近是倪喃的下意识反应,不需要触碰,只离得近些,便能感知到他发烫的体温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时先生。”倪喃隔着黑暗望向他,“你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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