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为什么禁止宫殿记忆法，超强记忆源自大脑异常？

撰文 詹姆斯•L•麦高（James L. McGaugh） 奥萝拉•勒波尔（Aurora LePort）

本文作者詹姆斯•L•麦高为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的神经生物学教授，专攻学习与记忆领域，主要研究记忆与情感之间的关系。

奥萝拉•勒波尔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的研究生。她以拥有超级记忆力的个体为实验对象，进行了一系列心理学和生理学方面的研究。

翻译 邱天 ：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

审校 毛利华：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副教授，研究领域为社会认知神经科学。

本文已刊登在《环球科学》（《科学美国人》中文版）2014年3月刊上。

神经科学家发现，有些人对20年前发生事情的细节仍记忆犹新，仿佛那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2000年末，本文作者麦高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一位女士的电子邮件。这位女士名叫吉尔·普赖斯（Jill Price），正与自身记忆所带来的“麻烦”作抗争。她在邮件中写道：“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希望您能帮帮我。我现在34岁，从11岁起我就有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能力，能记住过去很多事。我完全不用看日历或者我这24年来写的日记，就可以告诉你从1974年到今天之间的任何一天是星期几、我做了什么，以及那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尽管对于普赖斯的说法表示怀疑，我们依然对此感到好奇，并邀请普赖斯来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的一个研究中心。我们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任意一天发生在美国的新闻事件向普赖斯提问，她每一次都能给出正确的回答。随后，我们反过来问她某一个具体事件发生的日期，普赖斯同样对答如流。

确信普赖斯的确拥有“日记式”的记忆能力后，我们很想知道这种能力能否扩展到记忆的其他方面。我们认为，她的记忆并非图像式记忆，因为她无法回忆起每天所经历事件的细枝末节，也不擅长死记硬背。除此之外，普赖斯在另外一次会谈中也曾提到，她是通过视觉来记忆日期的：“当我听到一个日期时，我仿佛可以看到它，看到那年、那月、那日……”

普赖斯关于生命中所有日子的记忆是从青春期前开始变得具有高度组织性、可随时获取并且十分精确。而在我们接触到普赖斯的案例之前，还没有人研究过这种记忆——我们称之为“超级自传体记忆”（简称HSAM）。现在，我们正在进一步探究HSAM的心理学和生物学机制，希望通过研究HSAM帮助我们解开记忆机制之谜。

超级记忆

2008年，普赖斯决定揭开自己记忆的神秘面纱，发表了一本回忆录——《不会遗忘的女人》。回忆录出版后，另外一些认为自己拥有或可能拥有相似记忆力的人也与我们取得了联系。通过一系列严格测试，我们又找到了5名拥有HSAM的个体。2010年12月19日，这5个人做客了《60分钟》节目。就在节目播出后的几天内，我们收到了上百封声称认为自己也拥有HSAM的邮件。我们通过电话与这些人取得联系，并在研究中心进行了一次正式的测试。

接着，我们对在该次测试中表现过人一筹的40多名测试者进行了另一项测试。在这一次的测试中，所有人要说出随机选定的一天是星期几，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大事，以及他们在那一天做了什么。结果显示，这40多名极有可能拥有HSAM的测试者的表现的确比其他人出色得多。

随后，我们又让11名表现最优秀的测试者到研究中心做进一步测试。根据测试结果，我们可以肯定，这11名年龄从27岁到60岁不等的测试者拥有HSAM。

为了了解HSAM，我们还要研究一个更深层的问题，即超强记忆是否与这类人群与普通人的大脑差异有关。磁共振成像显示，在HASM拥有者的大脑中，有几个区域的灰质（一种由神经元构成的组织）和白质（由包裹着白色、绝缘髓磷脂的神经纤维组成）在面积与形状上都有其独特性，而且在HSAM拥有者的大脑白质中，神经纤维的结构更有利于大脑各区域间的信息传递。

我们通过早期对大脑受损人群的一些研究发现， HSAM拥有者异于常人的大脑区域与神经通路，这和他们具有超强的记忆力关系十分密切。在HSAM测试者中，颞叶和额叶皮层之间传递信息的神经纤维——钩束的连通性也要好于对照组。这是一项非常有趣的发现，因为早有证据表明，钩束受伤会直接损害自传体记忆。

当然，我们的实验结果仅揭示了一种可能性。我们尚不清楚，是大脑结构的差异导致了超级记忆力的出现，还是对这种记忆力的使用塑造了大脑结构。为了弄清这一点，我们需要知道超级记忆是否在童年或青春期前就存在。如果这种记忆能力是由基因决定的，我们将可以对相关基因进行探测。然而我们现在还不能证实HSAM拥有者的亲属拥有这种能力的几率更高。

神经机制

我们可以根据现有发现对HSAM拥有者得出一些暂时性的结论。首先，HSAM拥有者的个体记忆非常持久，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学东西比其他人更轻松。

其次，HSAM拥有者的记忆系统并非像摄影机或录音机那样，可以事无巨细地记录每时每刻发生的事件。

同时，HSAM也不同于所谓的“记忆专家”——那些专家们可以通过大量的训练技巧记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成千上万位数字。

虽然HSAM拥有者的记忆不能记住大量细节，但他们却是严格按照时间来记忆。而且这种能力似乎与生俱来，不需要去学习。

大多数HSAM拥有者都因拥有对过去的清晰记忆而感到高兴，他们的事业和社交也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不过，HSAM拥有者的这种非凡能力，并没有使这些人在工作中优于其他同事。

在研究HSAM时，研究人员参考了许多关于因大脑受损而拥有非凡能力的研究。1881年，法国心理学家泰奥迪勒·里博发表报告认为，大脑损伤会影响新记忆的形成，而旧的记忆则会保留。最近，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布伦达·米尔纳以一位著名的病人——亨利·莫拉森为对象，做了一项开创性的研究，向人们展示了无法形成新的个人记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为治疗癫痫病，莫拉森左右大脑的前内侧颞叶都被拿掉了。自那以后，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形成新记忆的能力，但关于过去的记忆仍然完好无损，他的程序记忆（也就是关于某件事、某个动作等如何做的记忆）能力也没有任何问题。

一个全新的结论由此便诞生了：大脑中不同的系统负责不同类型的记忆——这完全颠覆了研究人员早前对记忆的研究。而HSAM拥有者对个人经历和公共事件拥有强烈且持久的记忆这一新发现，也将帮助我们更好地研究大脑储存和提取记忆的方式，破解记忆的奥秘。

记忆的奥秘

一些研究表明，重复行为和经常回想有助于增强记忆。我们的记忆力可以通过训练得到提高，但普通人即使经过大量练习恐怕也很难达到HSAM拥有者的水平，况且HSAM拥有者并不需要为我们对其进行的记忆测试做任何准备。

尽管我们通过媒体广泛召集具有此类特性的群体，但迄今为止，我们也仅仅挑选出了近50名HSAM拥有者。而如果这种能力对人类生存有益，它不可能占据如此小的比例。或许HSAM是一项曾经对人类很重要，但现在几乎已经没用的技能。在印刷术出现以前，人类的文化大多通过口头形式代代相传。在那个时代，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无疑会在同辈中拥有极高的地位。而在现代社会，这种高度组织的记忆力完全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我在想，那些我们之前排除出去的、认定不是HSAM拥有者的测试者，很可能拥有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记忆能力。他们中的一些人对自己的过去同样有着清晰的记忆，只不过没有像HSAM拥有者那样以日期来标记事件，这些人同样为我们研究记忆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这一次，我们的研究对象不是心智缺陷，而是奇妙的“超能力”，它就像是耸立于人类记忆之巅的“神秘殿堂”。这项由14年前一封意外邮件引发的研究将给我们和其他研究人员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人类的大脑究竟是怎样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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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詹姆斯•L•麦高 奥萝拉•勒波尔 [责任编辑: 刘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