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教育初三记忆，记忆的关键是“抗无聊”

“你怎么搞的，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啥也记不住！你能不能多用点心，忘性怎么那么大！”

做学生的人对这句话很熟悉，这句话可能是老师的老师传下来的，每个老师在“恨铁不成钢”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说。

其实这句话大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呢？

学习的关键是理解和记忆——这是没有问题的。这句话的问题在于，它认为“记忆”的反义词是“遗忘”。因为“忘性”太大，所以记性不好。这个理解是错的。

这里先说结论，记忆的反义词不是遗忘，而是“觉得无聊”。

我们对这个场景很熟悉，高年级的学生已经理解了学习的重要性，他们也有了学习的意愿。但是还是有很多学生过不了“记忆关”，陷入一种“麻木、焦虑、自责”的状态。在这个状态里，记忆的效率是特别低的。

我们经常告诉学生，“记忆的关键是重复”。其实“重复”也并没有改善他们的情况，重复有时会让“无聊的内容更加无聊”，学不下去的学生更加学不下去。他们总是担心自己忘记，或者担心自己记忆不够牢固。他们没有明确地认识到，记忆的关键不是“抗遗忘”，而是“抗无聊”。

学生是“专业的学习者”，就像工厂里的工程师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同一个工厂里，同一个岗位上，专业的技术人员掌握的技术不会差很多。可是，就算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学生掌握的“学习技术”真的差十万八千里。

学霸之所以是学霸，当然因为他比差生更努力。为什么差生做不到那样的努力呢？是性格原因吗？

不全是性格原因。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当年在学校里表现普通的同学，走入社会工作岗位之后，可能会摇身变为努力工作的成年人。他们踏实肯干，并不是不能付出努力的人。他们可能会认为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

他们不知道的是，学霸的学习，和学渣的学习，根本不是一回事。后者的无聊指数要大得多。

因为学习这件事，发生在人的大脑里，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样的。第一名做题，最后一名也做题。第一名背书，最后一名也背书。他们好像在做一样的事情，在外面的人看来，顶多就是有一点效率或者方法上的区别。

如果你稍微了解一点教育心理学，你就能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们的状态天差地别。为了说清楚这个道理，我必须从认知科学开始谈。

遗忘不是“记忆的敌人”

和人们通常认为的不一样，“遗忘”不是我们的敌人。遗忘是人脑的一个重要功能。遗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如果真的“过目不忘”，并不会考上理想的大学，反而会深受困扰。

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制作纪录片《无法忘记的男孩》，讲述英国男子奥雷利安·海曼的故事：他患有罕见的疾病，主要的症状就是“拥有超人的记忆力”。他记得近10年来自己吃过的每顿饭、做过的每件事、每天如何穿戴……当然他也记得自己看过的每本书每个字。由美国加州大学科学家完成的一项科学研究指出：全世界患有这种罕见病的只有80人左右。

这种疾病叫“超忆症”，又称完全记忆，它指一个人无选择的记忆自己一生中的各种事件和经历，能具体到每个细节。具有超忆症的人，没有遗忘的能力。他们也没有超高的智商，学习上的表现也很普通。

我打个比方，我妈妈买了一个安卓机，她用三年了，有一天她抱怨这个手机越来越慢。原因也挺容易猜出来的，她从来不刷机也不清理垃圾，她的手机当然越来越慢啦！遗忘就是一个自动化的垃圾清理程序。这个程序不工作，大脑不堪重负。

人之所以要遗忘，是为了把有限的空间清理出来。

把有限的空间清理出来，是为了记住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重点吗？是的，这个也是目标之一，但这不是大脑最喜欢的事情。你也许能理解，大脑不是那么喜欢背公式和记历史，它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呢？

大脑喜欢“社交幻想”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修·利伯曼，写过一本书叫《社交天性》。这本书，内容主要是讲人为什么是一种社交动物。在这本书中，作者讨论了一个问题：我们人类的大脑，闲下来的时候在干嘛？什么都不干吗？

其实我们的大脑并没有闲着。我们的大脑会把空闲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做一件事儿，那就是思考他人和自己的关系。

一会想想这个人，一会儿想想那个人，在每一段关系里待一会儿，做白日梦。如果是青春期的小孩，他们还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幻想自己暗恋的对象。

我们把这些想法斥之为“胡思乱想”，但这是大脑花了几百万年时间进化来的功能，谁敢说这些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呢？

我以前在另外一本书里看到过一个说法，一个忙碌的人，如果想保持基本的心理健康，每天至少要花一个小时，每个星期至少要花一天，做一件事。这件事是什么呢？就是什么都不做，放空。让大脑回到最自然的放松的状态。如果没有时间“放空”，人就会渐渐陷入慢性的焦虑。

神经科学家们用一种大脑扫描技术，可以追踪到不同脑区启动或关闭的情况。我们在科幻电影里可能会看到类似的仪器，现实中的这种仪器做不到太复杂的功能，但是能够知道你的大脑中哪个部分的意识在活跃。那个地方活跃，该地区的神经元变多，这个地区就会亮起来。在仪器上看，大脑就是这里亮一下，那里亮一下。

神经科学家们发现，在你的大脑没有具体任务的时候，大脑中的一个区域会马上打开，自己开始运转起来。这就是你大脑中的“默认网络”，也就是一个会在默认情况下打开的网络。这个网络的作用，就是我刚才说的，社会认知——在大脑中对自己、他人和关系进行的思考和体验。

也就是说，如果大脑总是在做目的性的活动，它的默认网络无法打开，久而久之，会受到伤害。

如果你告诉学生们，你必须把百分之百的意识都投入到学习中，绝对不可以思考学习以外的事情。这种要求，类似于要求某人不可以睡觉，大脑的天性被压抑到极致。结果会发生什么呢？正常的结果是他会自责，因为他根本做不到。更严重的情况是，这样极端的要求，可能会引发他的精神疾病。

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重复”不是“记忆”的关键钥匙。重复会加重无聊的感觉，而且，能用来重复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无限地压榨学生的时间。

如果你是个学生，苦恼于自己不能把所有清醒的时间用来学习，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苦恼。这个情况很正常。我的意思不是你应该每天做白日梦，只想社交方面的事情。这就像睡觉一样，不睡觉是不可能的，每天花20个小时睡觉，对健康也没有什么好处。

大脑喜欢有趣的事情

大脑除了喜欢胡思乱想，还喜欢“有趣”的事情。什么事情有趣呢？解答难题，找到问题的答案，展现自己在智识方面的能力，这些事情也可以称之为有趣。对于爱学习的学生来说，这些事情可能比刷手机还要有趣。但是，大脑不会“天然的”觉得这些事情有趣。这个也好理解，比如你想听懂一个英文笑话，至少要会英文，还要有足够的常识，能弄懂其中的笑点。学习也是这样，你想觉得学习有趣，前面需要有很多铺垫。

所以，我们经常听到学生们抱怨“讨厌背”“讨厌死记硬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欢背东西”。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打个比方说，我不喜欢运动，我唯一的运动就是一边散步一边胡思乱想……所以我也不可能爱上灌篮的快感，再努力也不行。这太扯了。

如果我想喜欢灌篮，首先我要熟悉篮球，熟悉打篮球的基本动作，能参加篮球的游戏……我实在编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才会喜欢上“灌篮”。

我们还说回“记忆”的问题，如果你想“喜欢记忆”，“擅长记忆”，前面要做的铺垫也很多。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你要有能力把“需要输入大脑的信息”，转化成“有趣”的形式。

这里的“有趣”是泛指的“有趣味”，而不是“好笑（funny）”的意思。（像科普作家的科普书一样有趣，不是像郭德纲的相声一样有趣）

那什么叫“有趣味”呢？简单地说，就是能吸引到注意力的，都叫有趣味。如果你把你加工过的内容，讲给别人听，别人听得兴致勃勃，这就叫“吸引注意力”。吸引不到别人注意力的内容，也无法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最后的结果，大概率会被大脑里面的自动清扫队处理掉。

所以，我在刚开始的时候说，记忆的反义词不是“遗忘”，记忆的反义词是“无聊”。如果你的学习过程，只是无数个“无聊”堆砌成的大写的“无聊”，你在学校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

你不必选择离开学校，你应该试着拯救自己，学会我告诉你的这件事：加工信息，让它变得有趣味，能吸引到注意力。

为了让你的大脑相信，这样做是值得的，我们再把记忆的理论知识复习一遍。

记忆是一条流水线

一个信息想要被记住，要经历感觉记忆、工作记忆、长期记忆这三个阶段。所以大脑不是一个容器，而是一条信息处理的流水线，在每一个环节，大量的内容都会被自动清洗掉，只有少量的信息才能跑到最后被真正的记住。

老师大声敲黑板，重要的内容说三遍……这些都只是外界刺激。这些刺激被你的眼睛和耳朵收到，变成了感觉记忆。感觉记忆保存的时间非常短，遗忘地特别快。

感觉记忆的下一站是工作记忆。工作记忆就是在当下的意识里所能觉察的信息。比如你现在做两位数的乘法，这里需要进一位，那里需要加上一个3，这些都是工作记忆。

如果你上课走神了，老师把你从座位上喊起来，问你她刚才说了什么。这时候你还是有可能想起来的，因为这些信息还没有完全被抹除。这些信息也是工作记忆，你在站起来的同时把它们从感觉记忆里面紧急提取出来。但是，如果她存心想批评你，就会接着问你五分钟前她讲了什么内容，如果你没有听讲的话，你绝对会懵在那里。感觉记忆和工作记忆，都不能保持很长时间。

如果你想保持很长时间，就需要把这些记忆转化成长期记忆。所谓“记性不好”，就是在这一步出了问题。信息进入到流水线的这一步，被挡在了“长期记忆”的门外，消失在茫茫虚空之中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简略的说法，真实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我们对大脑的了解也十分有限。但是以我们现在的科学家已经掌握的知识来讲，“记不住”这个问题，基本上就是老师说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当然这个过程和耳朵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内容没有真的吸引到你的注意力，故而没有转化成长期记忆。正是因为它没有吸引到你，你的大脑又自动启动了“社交幻想”，溜号了。

打一个比方，你在抖音或者快手里刷短视频，15秒钟一个短视频，你能记住多少？不能说完全记不住，大部分的内容只在你的大脑细胞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残影，“没啥印象”。但是肯定有一些内容是让你“感兴趣”，这个时候你会点赞或者收藏。“点赞”这个动作，相当于存储到长期记忆里，此后你还可以从你的点赞列表里把这个视频搜出来。

看到这里可能你已经懂了。你记不住，是因为老师或者家长的讲述太没劲了，教材的内容太没劲了，你根本没有点赞的动力……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不学习的后果要全部由你承担。成年人的规则是，如果后果必须由你承担，你就需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我前几天写了一篇《怎么给初学者讲清楚》，大致内容就是在说，老师要把内容讲得干净利索，用简洁的语言，尽可能生动地讲明白。其中我还介绍一些“吸引注意力”的方法（举例；类比；赋名；建立图像）。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本质上是一件事的两个侧面。

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明这个问题。我小学、初中、高中上的是公立学校，老师一般都很尽职尽责，但是有多少老师能让讲课这件事变得生动有趣呢？不能说没有，但是比例不是很高。和高中相比，大学老师的讲课水平要好很多，在“生动有趣”这个方面的得分也高很多。

可能从来没有人教过你怎么把需要学习的内容，加工成“有趣味”的、可能被记住的内容。

这本来应该是“素质教育”的应有之意，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被重视过。大家一直纠结在“少留作业，早点放学”这些表面形式上。素质教育的意思应该是苏格拉底式的“点燃灵魂的火焰”，激发学生对学习的兴趣。怎么激发对学习的兴趣呢？说来说去，就是要想办法把“怎么学习更有效”这件事，教授给学生们。说了这么多已经跑题了，现状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我们还是从我们现在能做到的事情着手。

做“加工型”的学习者

我相信大部分的家长都听过老师说：“你家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爱学习，上课走神，写作业不认真……”这句话也对也不对。比如这位老师是小学四年级的老师，他面对的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如果他静态地看，学生们在学习能力上的差异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把时间这个因素引入，我们动态地看，智商这个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学习方法也可以后天加强，老师根本没有必要给那些成绩平平的小孩“盖章”为“不是学习那块料”（何况家长也不爱听）。

我举一个例子，我有一个侄女，在小学四年级之前都表现平平，考试成绩在平均分以下。她经常在我家玩，我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我认为她的学习表现还有很大的提高的空间。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对一件事的印象很深。她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我帮她复习英语，那一天她学了几个单词，其中有一个是doctor，另外一个是nurse。她告诉我说，医生有刀，所以叫“刀客他”。Nurse的发音听上去软绵绵地，像是哄小宝宝。我觉得她天然就有“面向长期记忆去加工信息”的能力。我认为这个能力，比她三年级时在班级里的名次，更能预测她将来的学习成绩。

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我的观点。她用的方法是“记忆法”。其实，我们学校里的学习并没有那么多需要记忆的无意义内容（记忆法的作用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记住大量的没有意义的内容）。我们不用盲目把记忆法的地位抬得太高。

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这件事，至少说明她的学习方法是“加工信息”，然后记住。

依靠大量重复去学习的孩子，短期来看，他们的成绩会很不错。但是他们会依赖“重复”这个方法，当他们升入初中之后，课程越来越复杂，需要记忆和理解的东西越来越多，重复这一招会变得没有那么有效了。

学习这件事，并不想跳舞、打篮球那样依靠天赋。我认为那些“重复型”的学习者，应该及早转型为“加工型”学习者。这个能力可能受天赋的影响，但更关键的是后天要大量练习。越练习，越熟练，对学习越有兴趣。

怎么“抗无聊”

我可以在这里列举很多方法。学习再多的方法，也做不好学习这件事的。关键的还是要练习。当你学到一个新知识的时候，你要有意识的去想：如果让我给别人讲这个内容，我会怎么讲呢？我要尽量讲得有趣，不无聊，让人一听就懂。

这就是“被动学习”和“主动学习”的分水岭。学习的效果天差地别。“费曼学习法”“犹太学习法”都是在讲这个方法。你掌握了这个方法，立刻可以受益，而且终生都可以受益，并惠及下一代。

有一天，你的小孩会跑过来和你说：“老师让我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我背不下来。”你可以把他的课本拿过来，和他一起加工课本上的内容。这是一个礼物。

如果你不给他准备这个礼物，他只能从零开始，在黑暗里摸索，“从头到尾重复读2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