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记忆，顾蓓蕾｜校园记忆

作者：顾蓓蕾，男，1955年5月出生，崇明区城桥镇人。1971年6月落户原城东公社12大队一生产队务农（性质落政知青），1979年4月安排在崇明城东中学工作（任职会计），1983年考取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带薪脱产学习，1985年毕业后，回崇明城东中学工作（任职总务主任）。88至90年期间完成了在职大专进修学习。89年初，调入崇明县教育局机关工作（任职科员至科长），2002至2004年期间完成了在职专升本的大学本科进修学习。2015年6月在崇明教育局机关退休，2015年7月至今，在上海宇隆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任职财务总监。本文经授权后发表，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编辑授权(微信:anxinlu)。

人生历史长河中，奔腾不息的流水冲刷着记忆的河床，凡尘常事随着水流滚滚而东一去不返，但记载着人生意义的些许点滴却浪里淘沙沉淀镌刻在记忆中，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事愈发亮丽地显现出来。

1 报考学校

上世纪80年代初，文革期间毕业的初、高中毕业生，由于实际文化程度并没达到相应的水平，所以其毕业“文凭”国家一律不承认，为此，全国轰轰烈烈开展了青工文化补课活动。当时社会各行各业对人才的需求如饥似渴，文凭便成为人才的一张身份证明，成为人们追求成功的敲门砖。

1983年2月，崇明县教育局为了鼓励本县教育系统广大青工补课学习，在工农教师进修学校举办青工初中补课学习班，科目为语、数两门。当时我顶替在城东中学工作，学校施泽家校长（施校长是我人生途中遇到的贵人）及时通知我，反复动员并支持鼓励我去参加学习。到补课学校学习报名时，由于我初中语文单科已通过自学考试通过，只参加数学科目补课。该校郁洪飞校长误认为我是文化功底好的学员，叫我担任班长，并鼓励我要起到领头羊作用（就是这个班长的职务，后来影响了我一生 ）。

同年5月中旬的某一天，崇明县教育局计财科陆善贤科长和成职科黄兴瑞科长到工农教师进修学校检查青工补课情况，下午举行了面向全体师生的检查情况报告会，当时的会议情形历历在目。记得会议先由黄科长通报青工补课情况，并提出再接再励的要求；接下来陆科长讲话，他先讲了青工学习的形势需要，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市教育局很重视学校财会队伍建设，拨出经费专门委托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办班，并面向全市教育系统招生，要求我们全体学员踊跃报考。虽是台上好消息激浪，但台下水面平静，没有欢乐举手的涟漪。会后，陆科长和郁校长专门找我谈心，要我班长带头报考上海立信会计学校。郁校长说：“你带头了，才有学员跟着报名，这样学校才能体现办学成果；”陆科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是双重身份，既是学员班长，又是在职会计，你不报名谁报名？如都不报考，崇明教育系统财会队伍素质怎么提高？”面对领导的热情期望和工作要求，我违心地答应了参加报考。在我的带头下，两个补课班共有10多位学员参加了报考。

虽然参加了报考，但我的心仍然忐忑不安，原因一是文化功底浅薄，只有小学毕业程度，初中文凭还遥在天空，怎敢落地报考中专；二是已在领导面前承诺报考，如若考不上辜负了领导期望，以后如何面对领导和全体学员。

自学中克服困难初尝甜头的心情最终战胜了我的忐忑之心，根据我文化的实际情况，选择了考文科。虽然离考试仅有一个半月时间，我还是认真地安排了学习和作息计划。时间已不允许我门门多做详细复习，我重点放在史、地、政这3门我从未系统学过的科目上。都说学习是世上最辛苦的劳动，确实这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辛苦岁月。入学考试是一种竞争考试，学习来不得半点马虎。现实和压力迫使我采取非常时期的学习方法：一是认真阅读做笔记；二是坚持做好每篇课文的作业；三是根据感觉筛选重点题；四是一般题目有所了解重点题目必须背诵；五是交叉学习理性思考；六是冲刺阶段多做练习卷。

1983年7月初，我参加了上海市职工中专统一招生考试。功夫不负有心人， 8月上旬，我意外地收到了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嘉定分校的录取通知书，我的人生生涯和会计专业结缘从此开始。但我茫然不解的是，参加报考的其他10多位补课学员们，竞然全军覆没，无一人考取。有意思的是，好象在8月中旬，我又接到了工农教师进修学校叫我参加初中数学考试，城东中学的施校长说：“你已考取了中专，初中的单科数学考试合格证于你何用？”因此我至今没有初中毕业证书，只有一张初中语文单科合格证书。

2 学园生活

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嘉定分校是一所新办的二年制全脱产的职工中专学校。记得我们83届共有四个班，职工1班是石油地质系统的，职工2班是粮食系统的，职工3班和4班是我们教育系统的。我所在班是职工3班，共有学生40多人，学生由虹口、南市、长宁、嘉定和崇明等区组成，学生年龄结构差距很大，涵盖了老三届到应届高中生之间的各届学生。两年的校园学习和生活，构成了难以忘怀的一段历史。

1、罕见的礼堂宿舍。由于是初办的分校，学校的硬件设施很差。83届4个班共有180名左右的学生，为了学习需要，学校要求学生都必须要住宿。但分校原是一所中学，资源上提供不出这么多的宿舍，新建的还尚未竣工。在艰苦办学的指导思想下，作为权宜之计，学校腾出了大礼堂供新来的学生住宿。

我依稀记得，大礼堂内共住了100多位男生，我的床位在中间，处于前后左右包围之中。一到晚上夜自修回来，整个礼堂都是笑声、歌声、吵闹声，各种声音组成的交响曲余音绕梁直至天明，严重影响了学生的睡眠。记得一个夏天的深夜，雷暴雨袭击了江桥镇区域，由于校区排水不畅，校园内的雨水大量涌进礼堂，致使住宿生们地上的行李及日用品到处漂流。一早醒来，满礼堂都是漂流物，赤着脚找寻东西的学生们伴随着哭笑声挤成一片，犹如海滩上一批难民在水中抢东西。

闷热的夏天，是传染病流行的季节，人口集聚的区域，更是病毒肆虐的地方。大礼堂淹没不久，病毒性感冒又来了，整个晚上，礼堂内到处充满了咳嗽声。漫延性的流行感冒，敲响了校方领导的警钟，学校马上采取果断措施，全体住宿生立即撤退大礼堂，根据校方有序安排，纷纷借宿到学校附近的农民房屋中。

2、心生退学之意。上海立信会计学校是一所曾经被国家撤并的学校，改革开放后又重新复校，作为一所曾经有名且又新恢复的学校，校方对学生学习要求的规章制度是很严格的。虽然学校学制只有两年，但教育内容安排要完成三年的教育任务，因此学生们的学习任务比较繁重。记得在开学典礼上，校长严肃地讲：“你们都是脱产带薪学习的，每个学生在两年学习中，必须遵守学校各项规章制度，每门功课都要考试合格，否则不予毕业，如不毕业，你们有何脸面回单位交待。”校长铿锵有力的严格要求，沉甸甸地落在每一位学生的心中。

当时我们学习的文化课是高中课程，但其中的英语是上海财经学院一、二年级的教材。学习英语对于年轻的学生来讲是并不困难的一件事，因为他们大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英语基础比较扎实。但对于年龄偏大的学生来讲确是一件难事，特别对于我来讲，我仅仅认识初中代数中的几个英语字母，学习英语更是难上加难的事。几节英语课上好后，我一无所知茫然面对天文般的英语课本，我很好奇其他同学他们的英语是怎样记忆默写出来的，我却一个单词或词组都默写不出，退学之意顿时油然而生。好在班主任王文华就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他不厌其烦地鼓励我，循循善诱引导教育我掌握英语音标发音和记忆方法。在王老师的鼓励下我逐渐树立了学英语的信心，打消了退学之意。

3、结对互帮互学。可能是当过几年会计，也可能是天赋的原因，我的专业课学得很好，一点不费心。虽然学英语已树立了信心，且有老师的热情辅导，但实际学习过程中还是困难重重。我的邻桌同学倪蓓玉，她是应届高中毕业生，且她的父母大概从事外事工作，由于从小受家庭的熏陶，倪蓓玉的英语特别地好，不少同学在英语学习上都向她请教。但倪蓓玉在学习上也有弱项，专业课学习比较困难。可能是邻桌的原因吧，我们同学之间相处关系不错，同学之间的友情和学习上的压力自然而然形成了结对互帮互学，相互取长补短的方法有力地促进了双方的学习进步，从而使我开启了学习英语的困难之锁。（倪蓓玉同学在2015年左右不幸患上绝症而故，祝愿她在天堂一切安好！）

4、统一考试制度。改革开放后，人才的稀缺已严重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立信会计学校复校后，为满足社会各方的人才需求，办了好几所分校，为了不影响教育质量，立信会计学校采用了统一考试制度，即所有学科的试卷，由总校统一提供测试和统一改卷，并在各分校之间进行严格的统一评比。嘉定分校的校长，是嘉定教育系统中的名人，他的强势和执着的事业心在业内是知名的。面对校长的强权领导作风，嘉定分校的考试制度严密而又频繁，学生们为了门门学科过关，采用各种方法不得不拼命努力学习。

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完成规定的学业任务，顺利过关考试是全体学生的精神动力，这个原动力迎解了学生们的各种困难。学校白天的各科课程挤得满满的，大量的作业只能放在晚上做，于是学校在星期一至星期五每晚都安排夜自修课，并派有教师监督点名。在严格的学习制度下，就近的市区学生也只能等到星期六傍晚才能回家休息。为了保证学生有充裕的学习时间，学校又强制规定了学生星期日晚必须到校的作息制度。由于崇明是海岛，交通条件十分不便，长江渡轮一天只有两班航次，学校的作息制度限制了学生回家的次数，所以崇明的学生是最辛苦的，为了抓紧学习能顺利考试过关，一般只能一个多月回家一次。记得好几次崇明学生星期日返校回来得晚，吴淞码头的公交车经多路转行至陆家宅市区车站已是超过晚上八点钟，但陆家宅至江桥镇的公交车已停运，已经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的崇明学生只好步行将近十多里的路程赶往学校。

星期日的白天，学校显得很冷清，只有几个崇明学生在校自修。为了提高自修效果，考出好成绩，每个崇明学生自修地点往往选择在校园外。当时的江桥是一个菜园基地，秋、冬、春季节，校园外到处都是蔬菜大棚和棚架蔬菜，满田绿茵茵，环境幽深清静，绿荫下的爬藤蔬菜棚底是最好的栖息读书之处。我和我的同桌黄敏往往结伴而去各自选择地点读书和背诵题目。凉风习习，诱人的蔬菜清香也往往迷人般地吸引了读书人的整个半天。政治经济学是我喜欢的一门学科。我至今记忆犹新，学校下发了一本政治经济学500例集题参考资料（好象是南方派伍佰麟编辑的），在这世上寻觅不到的读书胜地，我把这本习题集全部背出，曾经几回考试我竟然都得了满分。

两年中，学校强制性、不近人情严格的督促学生学习的制度，确实有效地提升了教育质量，我们全班学生共同辛苦的付出，终于换来了职工3班统考平均成绩总校评比第一名的荣誉。毕业后才知道，我们嘉定分校是所有分校中考试质量最好的学校。

3 学校趣事

我们这一届学生，是特殊时代的产物。褒义地讲，是风霜雨淋后迫切需要阳光的一群积极向上的一个青年群体，年龄差异和各自不同的社会经历是这个群体的特点。趣事的发生，正是这个群体特点的反映，校园生活虽然紧张忙碌，但又是丰富多彩、令人难忘的。

我的同桌黄敏，是一个读书的拼命三朗，他的家庭背景类如我家不是“红色家庭，”原家庭一贯“低声下气”的自卑为人促使他萌发了拼命学习的动力。他有三个怪：一怪早不见人，即很早起床就钻到不知什么地方读书去了；二怪晚不见影，即读书到很晚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宿舍；三怪瞒着大家“偷读书，”即偷偷地在自学大专自考科目。梅花香自苦寒来，黄敏中专毕业后，不久他的大专学业也基本完成，顺利地取得了大专文凭。后来他被崇明某农场聘请为财务科科长和农场地区的兼职会计专业教师，现在他是上海某会计师事务所专业注册会计师。

由于上级主管部门的支持以及学校自身重视，全体学生盼望已久的学生宿舍终于竣工交付使用了，难于言表的欢乐心情洋溢在全体住宿在外的学生们心中。那天，是放学后的傍晚，我在借住的农民宿舍地整理东西准备搬迁。忽然，某某学生行色匆匆地过来大叫：“崇明藉A同学搬宿舍时被人欺负了正在哭，你们崇明人快去帮帮忙吧！”我想，A同学身高马大怎么会被人欺负呢？怀着好奇的心情，我快速向学校新宿舍奔去。到了宿舍一看，A同学果然呆立一旁在拭泪，他带着哭腔向我诉说：“B同学抢了他靠南窗的床位，还挥拳威胁他。”

B同学也属应届高中毕业这类年轻人，他脾气倔强，生性剽悍，可能武林书藉看的多，经常吹嘘自己会武功，因此多数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我板着脸对B同学讲：“关于搬迁宿舍的问题，班主任讲过一个原则，为了避免矛盾，床位次序同农民家宿舍一致，不要随意变动。你现在抢了A同学的床位，是你的错，请你马上搬正。”然而B同学也朝我挥了挥拳头：“说他不同意，有本事你过来和他比试一下。”B同学“蛮横挑衅”的话激怒了我，正义之感的火苗在我心中骤然窜起，不由分说我扑了上去和他撕打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双方不分胜负。交战中我双目向下看准他双脚绊在一根木条子上，瞅准机会，我双手对准他上身猛一发力拉拽，只听哗啦卟的一声，B同学合扑一跤重重地被我摔在地上，围观的同学一起拍手叫好。事后我俩被叫到老师办公室，遭到了班主任严厉的批评，但A同学的床位还是搬正了，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

毕业没多久，B同学联系我，“说崇明财校在他地区招生，他有一个亲戚想读这所学校。”我急忙和崇明财校联系，正巧是我的老师负责招生，他的亲戚也基本符合条件，就把这件事及时解决了。B同学为此事专门来崇明谢我，我俩都一致后悔当初宿舍搬迁风波中不成熟的表现。正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我俩成了好朋友。

80年代的校风还是比较正气的，仅管我班未婚青年较多，但碍于传统的环境和紧张的学习气氛，男女之间的恋爱迹象表面一点没有。毕业后，我记得一次在班长的组织下，全体同学在虹口区聚会，会上听说班上同学中有三对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于这三对有情人，大家都给予了衷心的祝福。同时都感到很诧异，一是根本想不到他们会有缘结合喜结连理；二是惊诧于这6人的“特工素质”居然这么好，在学校搞地下活动而从未暴露过恋爱中的蛛丝马迹。特殊的年代培养了特殊的恋爱方式，我感叹这6位同学的敬业精神，学业面前放弃“卿卿我我”的小资情调，把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他（她）们不愧是这个特殊时代先立业后成家的楷模。

我们的语文教师是谢老师，他风趣健谈没有架子，和学生们的关系很近。一次课后休息时，谢老师问我们崇明藉学生两个问题：“一是崇明码头是否建在滩涂上，下船时是否要经过滩涂穿雨鞋？二是崇明岛上是否有公交车？”我们笑着回答了谢老师提出的“幼稚”问题：“崇明码头是现代化的钢筋水泥码头，长长的水泥引桥伸向江中，“无缝”地连接着长江渡轮，渡轮上的旅客上下船直接走上水泥引桥，而不经过滩涂，因此不必穿雨鞋；虽然崇明岛与外界联系的途径是唯一的水路（80年代情况），即依靠渡轮，但岛内的交通比较发达，解放前就通公交车了，目前公交四通八达。”谢老师的提问，真实地反映了改革开放前相当一部分上海人对崇明岛的不了解，也侧面地反映出当时崇明岛的闭塞和落后。

85年6月底，苦熬了两年苦行僧般的读书生活终于结束了，全班同学都顺利地拿到了盼望已久的毕业证书。毕业之夜是狂欢之夜，半夜之后，校园里的沸腾气氛逐渐转移到宿舍里。我的宿舍有6张上下铺共12人，大家高兴的情绪继续高涨，带有兴奋元素的各种话题相互交叠汇集，喧嚣的声音依然高分贝地远扬。深夜了，不知谁发现A同学（同上）还没回来，就说：“开他一个玩笑，”一个上海同学即在他的被窝里藏了一个刷子，于是大家关灯上床睡觉静等A同学回来。一会儿，A同学回来见大家都睡了，倒也识相马上悄无声息上床睡觉。刚钻进被窝估计刷子剌痛了他的皮肤，一刹那A同学就尖叫起来，慌张下床开灯查看，发现是一把刷子在被窝里，就在他张口“骂人”时，整个宿舍哄堂大笑同时爆发。毕业之夜这个小小的欢乐玩笑，害得A同学“骂”了整整一夜天，也害苦了大家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不眠之夜。

4

感悟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离开上海立信会计学校嘉定分校已经整整35年了，83届同学基本上都已退休，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已升级为爷爷奶奶辈。回眸走过的岁月，难忘的中专校园生活，它是我们人生的起步，是我们这一代寻求知识和社会生存的起点；它在我们苍白的人生道路上渲染出了壮丽的七色彩霞，使我们的人生历史充满欣喜与丰收。回首同学生涯，我们不仅收获了学业，更收获了友谊；回顾那青春燃烧的岁月，虽是异常的艰苦，但却是那么的美好。同桌的笑声记忆犹新，老师的教诲至今难忘！回首700多天的风风雨雨，有太多的感言，有太多的校园追忆……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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